積雪消融,草長鶯飛時節(jié),一場春雨,驚醒了伏蟄半個冬日的生靈。
程家主母程小綰難得登門拜訪,陳母在花廳設(shè)宴,留她在此品茗賞櫻,聽池邊竹林颯颯作響。
一番不痛不癢的家長里短閑話過后,程小綰突然開口,問及陳青梔的婚事。
“雪霽初晴又一年,咱們梔兒又長一歲,不知夫人可有思量姑娘的婚事?”
陳母聞言,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滿面愁容:
“我跟夫君正為此事?lián)鷳n呢,先前長子倒是介紹了兩個,只這不省心的,盡嫌棄長野的朋友皆是武夫,不懂得憐香惜玉,怕嫁過去受罪。”
“要我說男人是否懂得心疼女人,跟他習(xí)武有何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看他內(nèi)心是否強大,情緒是否穩(wěn)定。”
“事業(yè)有成的男人在外面風(fēng)光無限,回家便會尊重娘子、疼愛孩子。若是那一事無成、在外面受氣的,回家才會窩里橫。靠磋磨女人,來展現(xiàn)男人雄風(fēng),維護(hù)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程小綰跟她同樣作為過來人,當(dāng)即便表示同意:
“是呀,所以咱們的女兒,一定不能低嫁。哪朝哪代都得講究門當(dāng)戶對,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能避免我們走很多彎路。”
“可惜我家青玄自幼跟溫家小姐,定下了娃娃親,不然跟梔兒倒是般配。”
“雖說他們不長走動,但日久生情。當(dāng)初那些一見鐘情的眷侶,嫁了人也被柴米油鹽湮沒,轉(zhuǎn)化成親情了。”
陳母唏噓不已,直言道:“程夫人若是有如意郎君,還請幫忙留心著。待小女成良配,定當(dāng)報答。”
程小綰擺了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梔兒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知道我沒有閨女,便把她當(dāng)成自己骨肉來疼……”
說到這禁不住想起李月白,便覺如鯁在喉,只能強壓下溺水窒息感覺,逼著自己不去認(rèn)清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拿梔兒當(dāng)自己孩子,今日這些話我也不會說。”
畢竟程家山莊的女掌柜,可不是那多管閑事之人。
陳母似弄清舊友登門意圖,立即心懷感激,洗耳恭聽。
“聽聞梔兒跟一戲子走得頗近,常常夜半幽會,被很多人看見了。”程小綰盡力說得婉約一些,但這事還是過于驚世駭俗。
“梔兒心思單純,我只恐她被那憊賴?yán)?蕩之徒欺騙。多少出身寒微的登徒子,以為哄得人家小姐清譽受損,就能借此要挾高門大戶了。”
陳母隱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不經(jīng)意間握成拳頭。
這世上如果有人會欺騙她,那個人絕對不會是程小綰。程陳兩代是世交,她們在閨閣中就認(rèn)識。
她肯放下在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鏗鏘性子,來跟她說這些家長里短,若非真為青梔著急,也不會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
“若不盡早提防,及時止損。只恐拖得久了,節(jié)外生枝,后悔莫及。”
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陳母暗了暗眸子,朝她投去感激一瞥,一切皆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