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墩柱琢磨了一陣兒,覺得既然能問緣由,哪怕答應了,真有什么不利的事情,臨時毀約不就完了嗎。
“俺應下了。”
李清源笑道:“應下便好,那貧道現在就要做第一件事。”
說著,他把筆墨取來,運筆如飛,霎時間連續寫下三首詩句。
“春云如獸復如禽,日照風吹淺又深。誰道無心便容與,亦同翻覆小人心。”
“聚散虛空去復還,野人閑處倚筇看。不知身是無根物,蔽月遮星作萬端。”
“嶺上白云朝未散,田中青麥旱將枯。自生自滅成何事,能逐東風作雨無。”
詩文隨書一氣呵成,筆如蒼龍氣勢磅礴,趙墩柱看的兩眼發直,半晌才道:“什么意思?”
李清源笑道:“你把這三幅字帶回去,順序不要亂。回去后,先拿出第一幅字,通過袁成瓚遞給縣令,再十日,拿出第二幅字。再有七八日,拿出第三幅……”
王秀娥盯著詩句,默讀良久,恍有所悟。
“道長,這是三首諷‘云’詩?”
李清源點頭。
他前者曾贈給袁成瓚一副字,同樣是以云喻人。
不過這次有所不同。
三首詩,措辭從犀利謾罵,轉為略有譏諷,之后又好言勸慰。
展現的是筆者由氣急敗壞,到無可奈何的心緒。
他見二人都不能領會,只得解釋一番。
“御寇之事,要防備縣令從中作梗。袁成瓚雖把事情透露給你,也要小心其人乃兩面間諜。”
“二者看到第一幅字,必心懷驚懼,暗中戒備貧道。但時間一久,極有可能再次作祟,這時候你把第二幅字拿出,便能穩住兩人。”
“等準備充足,再拿出第三幅字……”
而那時,李清源已經有了足夠之力,第三幅字就是示敵以弱,誘其出手。
哪怕對方按兵不動,他也會上門找碴。
當然,這三幅字還有更深層的用意,眼下卻不必多解釋了。
聽到這,趙墩柱算是服了,憨笑道:“哈,道長心眼真多,俺要是有你那份本事,早把孔令暉拉出來揍一頓,哪來那么多彎彎繞繞。”
其實我也想這么做來著的……
李清源道:“便就如此吧,二位可先行一步,貧道料理了觀中事務,也會再入鳳棲城。到時還需趙縣丞配合行事。”
趙墩柱一愣,追問道:“那野神的事兒呢?”
王秀娥拉了他一把,李清源一笑:“此事牽一發動全身,須步步為營,待貧道料理完俗務后,再來處置。”
他還想追問,李清源卻再次端起茶碗,王秀娥趕緊拉了他一把,趙墩柱這才帶著書和字,不情不愿的告辭。
等二人走后,李清源坐在椅上閉目沉思。
實際上以現在的香火錢產量,足夠他每日兌換修煉所需,他本可按部就班修煉,一月后先天可期。
但修成沖脈后,加上今日又得了《靈息貫蹻密解》,他又改變了之前想法。
同樣是先天,常人是六重絕頂突破,但有人卻是七重、八重。
像他已經開通沖脈,再修行《靈息貫蹻密解》,開一陰一陽蹺脈,等通脈絕頂后,就是八重絕頂。
那么有沒有人能修煉到九重、十重、甚至十二重?
他相信,肯定是有的!
趙墩柱出身不高,都能得到《靈息貫蹻密解》這樣的功法,那么無論是出身還是職位更高的孔縣令呢?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李清源一向料敵從寬,并且現在又多了一群盜匪要對付。
而穆清澤尸變的游僵遲遲沒有動作,這點也很奇怪,這等邪祟心思詭譎,不定在醞釀什么陰謀。
所以他得做好能以一己之力,將所有敵人盡數鎮滅的準備。
自己眼下雖有修行功法,卻沒有什么精妙招式。
想要對付游僵,也缺少能破開防御的神兵。
他需要的,《九始天書》中都能兌換。
但以目前的香火錢產量肯定不夠,所以一個月內,除了修行不能閑著,得繼續收攏善信,最好能令上清觀再次升晉。
他剛才便已有了完備的計劃,但實施前,還要做一番準備。
一揮袍袖,桌上憑空出現了幾塊樹皮,還有一碗朱砂。
朱砂是上次繪符所剩,繪一張符箓用不了多少,眼前這部分,足夠他再畫六七張的。
而這樹妖的樹皮,前些日子有暇,他也以炮制藥材之法,將其除去雜質,洗凈潤透,切割成長方狀,方便繪制符箓。
和前次不同,這次他修為更高,如果僅繪一張的話,應該不會對身體產生損傷。
另外還能隨時兌換黃精丹補益,起筆時就少了許多顧慮。
不過真落筆前,李清源忽然想到一事。
那天袁家人夜闖上清觀,身上陰靈被他使用符箓鎮殺。
而那陰靈消散前,曾提到兩個詞匯。
神籍,仙箓。
按那陰靈所言,無“仙箓”在身,就不能通云篆,繪符咒,這里面有什么說道?
“算了,多想無益,回頭問問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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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墩柱被王秀娥拉著走出上清觀,石疙瘩幾人也等在門外。
見二人出來后,石疙瘩湊上前問道:“哥,咋樣?”
趙墩柱悶悶道:“不咋樣,這道士愛打機鋒,俺啥都聽不懂。”
他一扭頭,問道:“秀娥,你說他是個什么意思,到底答應沒答應出手?”
王秀娥想了想,沉吟道:“以妾身看,道長不但打算出手,而且要將你的那些難題一并解決!”
趙墩柱眼珠瞪大,不可置信道:“能嗎?”
王秀娥沒好氣的嗔怪一眼,“來的時候你不是還疑神疑鬼的嗎,怎么,現在又信了?”
趙墩柱訕訕道:“嗨,本來俺多少還有點懷疑,但看他給你吃的那粒丹丸,俺就信了。這是個老仙家啊,瞅著年輕,可指不定幾百年道行呢。”
王秀娥知道她這姘頭雖莽,見識卻不短,不由問道:“那丹丸怎么了?”
“俺聽說丹分九品,凡入了品階的丹藥,非有仙箓的高功真人不可煉。袁家有幾粒,還是他家老鬼早年留下的,到現在失了九成藥效,袁成瓚還寶貝的不得了。”
“道士隨手就給你吃了一粒,這東西對他肯定不算珍貴,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煉的。”
他竟喂人家那么寶貴的東西?
王秀娥臉色暈紅,心神蕩漾,不知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