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斜照,層林盡染碧色,遠近峰巒層層疊疊,錯落有致。
蜿蜒山澗中,溪流澄澈汨汨,舉頭望去,飛瀑輕垂,潔白如練。
在此間,有一年輕道士身下鋪個墊子,懶洋洋躺在溪岸閉目養神。
不遠處有個靈秀女童蹲在樹下,目光灼灼的看著一口木箱,臉上帶著期冀神色。
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女童忽然癟癟嘴,等等跑到道士旁邊,氣悶道:“蜜蜂怎么不下來呢?”
不下來自然是因為蜂窩太高了,蜜蜂聞不到蜂箱上蜂蠟的味道。
李清源伸伸腰,打了個哈欠:“啊,可能是菁菁你太吵了。”
“是師叔你太懶了,哪有早上就困的?”
李清源呵了一聲,道:“你小小年紀懂什么?清山翠木溪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師叔我是體悟自然,以覽先天妙道。”
陶菁菁不明覺厲,小手把著李清源大腿來回搖晃:“今天能吃到蜂蜜嗎?”
蜜蜂還沒引下來呢,她就惦記著蜂蜜了。
李清源一揚頭,指著前面一顆高聳的榕樹。
“能啊,那樹洞里好幾個蜂巢,里面肯定有蜂蜜,師叔給你做個人橋,菁菁你上樹去掏吧,掏到了我也沾沾光吃口甜的。”
陶菁菁嘟著小嘴,不滿道:“那么高,誰能上去呀?”
“我能啊。”
陶菁菁伸出小手,從腦袋朝榕樹方向比劃,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你不信?”
李清源騰地站起走到樹下,逗弄她道:“我要上去了你怎么說?”
陶菁菁心里暗喜,臉上卻不露出來。
小嘴一撇,翻了個白眼:“人家就不信。”
“這樣吧,我要上去了,以后養蜂這活兒就交給你了,不光你自己要學,以后還得教給別人,你看怎樣?”
陶菁菁小臉一垮,她本意是激將師叔上去給她掏蜂蜜吃,計尚未成,就無端被攤派個活兒。
“那等你真上去了,人家再考慮考慮。”
死孩子倒是會推,不過他屬于強行攤派,想跑可沒門。
不理會陶菁菁,轉頭打量起了這棵榕樹。
說是一棵,可榕樹素有獨木成林之譽,根莖虬結扎在地,柱根相連,根枝相托,冠幅之廣,比此前遇到的那株千年柳妖還要繁盛。
李清源輕笑一聲,提起地上那口木箱,猛然向前一躍。
霎時,流于經絡中的內力被調運至雙足,在陶菁菁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這一跳,居然直接到了樹梢上。
“呀!”
陶菁菁驚呼一聲,為什么和她想象的狗爬式不同啊。
師叔上個樹,也這么仙氣飄飄的嗎?
此時站在樹梢上的李清源也很興奮。
這種以內力催動身體,一躍丈余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向下掃一眼,看著死孩子崇拜的眼神,李清源矜持一笑:“師叔厲害吧?”
陶菁菁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嗯,師叔,人家也要學。”
“你學好了養蜂,我就教你。”
本來他沒把養蜂當件大事兒,可等看完《九始天書》第一章后,又產生了新的想法。
穆清澤曾到過一處長滿黃精的山谷,他通過吃下的丹藥來判斷,山谷里面黃精的年份都不會短。
而黃精這種植物是開花的,蜂蜜的品質恰巧又由蜜源所決定。
如此,等以后找到那片山谷,就可以將那些黃精移植過來。
甚至很多珍稀的藥材,例如參類也是會開花的,這些全都可以移植。
若能拿到穆清澤身上的葫蘆,都可以嘗試培育蜜蜂。
這項偉大的任務一定要交給陶菁菁,以后她就是“小龍女”,走到哪都有玉蜂相隨,多好。
陶菁菁顯然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撅著嘴滿臉委屈。
“袖里乾坤還沒傳給人家呢。”
李清源打了個哈哈,那個絕活沒法“傳”,不過等陶菁菁再長大一點,倒是可以帶她修行。
“這次是真教你,等著師叔先把蜂箱放好,回去就教你!”
說完,他站在樹上來回輕躍,找到了合適位置,就放下一個蜂箱。
師兄下山前,一口氣做了六七個箱子,他已經在每個箱子上都涂好了蜂蠟,等工蜂和蜂王都誘進去,就可以一點點移動蜂箱位置。
到時候,這活兒就能交給陶菁菁去做。
放好了箱子,李清源躲著來回飛舞的蜜蜂,正想下來,可抬目一望,卻見山澗把頭那邊走過來一伙兒人。
修為再次突破后,他五感再次變得敏銳,尤其目力已經是常人幾倍,所以哪怕雙方距離極遠,他也看的很真切。
“是王秀娥,來治病的嗎?”
這處山澗位于后山,距離上清觀不算太遠,他們能到這里來,應該是去過觀里了。
李清源剛想跳下來迎一迎,可心思倏地一動,找了個稍粗碩的樹干,雙腿一盤,坐了下來。
下面的陶菁菁仰著小臉,不解道:“師叔,你怎么不掏蜂窩啊?”
死孩子一點都不體恤長輩,蜜蜂蜇人不疼嗎?
他嗔怪道:“胡說,我等修道人,為一點口腹之欲豈能戕害生靈?”
陶菁菁不服氣道:“那你還經常打蚊子呢,還打蒼蠅,那天還打死過蜜蜂。”
李清源臉色一正,語重心長道:“你我皆屬人身,人道即天道。我驅殺蚊蟲是它先有害人之因,得我驅殺之果,讓它早日輪回不多積罪孽,既是成全。”
“菁菁,你要記住,無端殺生吾道不取,但若有妄圖加害者……”
說到這,李清源語氣加重。
“祖師持拂塵清掃業障,背玄劍……乃斬妖除魔之用!”
陶菁菁聽得一臉郁悶,她和師叔斗嘴玩兒呢,怎么他莫名其妙的正經起來,還把人家說教了一通,好討厭啊。
剛想頂嘴,忽聽遠處傳來個大嗓門。
“道長高論,俺受教了!”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奔行過來。
些許湍急流水,巖石堆積在他腳下彷佛不存在,前半句尚在一里之外,下半句說完,人已經到了樹下。
身高九尺開外,豹頭環眼,膚色黝黑,乍一看此人長得和張飛似的。
陶菁菁身量本就不大,和他站在一處腦袋勉強沒過膝蓋。
她打量著大塊頭,小臉皺巴巴的不樂意:“你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