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仿佛無數(shù)根鋼針同時刺向皮膚一般,讓人毛骨悚然!我下意識地將耳朵緊緊貼在大門上,試圖捕捉到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音,但四周卻異常安靜,靜得讓人心驚膽戰(zhàn)、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門栓突然從后方脫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在這幽靜的環(huán)境中,這聲巨響如同驚雷般震耳欲聾,令人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我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眼前的景象:府上所有的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血泊之中,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面,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直沖向胃里,讓人作嘔不止。
馬嬸、張叔、紅果姐……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他們的身體扭曲變形,慘不忍睹。我的雙腿開始發(fā)軟,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強忍著內(nèi)心的恐懼和悲痛,一步步靠近他們。只見他們的身上布滿了猙獰的傷口,前胸后背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無損的肌膚,就像被無數(shù)支箭矢射中一樣,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更讓我無法接受的是,我看到了最不愿意見到的一幕——大哥的右臂軟綿綿地垂落著,他的身旁躺著大嫂,一把利劍貫穿了大嫂的整個孕肚。大哥大嫂和我那尚未出生的侄兒,就這樣永遠(yuǎn)離開了這個世界……
父親那一身墨綠色的衣裳早已被鮮血染成了深色,仿佛一朵盛開在血泊中的花朵,顯得格外刺眼。他靜靜地躺在地上,身體微微側(cè)身,左手仍然搭在母親的身上,仿佛在最后一刻還要守護著她。而他的胳膊上,則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劍羽。
“父親……母親……”我喃喃自語,聲音卻如同蚊蠅一般微弱。眼前的景象讓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腿腳發(fā)軟,不由自主地癱跪在地。無數(shù)的劍羽無情地扎在他們的身上,仿佛要將他們的生命力徹底剝奪。
我顫抖著伸出雙手,像兒時那般輕輕地趴在父親冰冷如雪的肚腩上。多么希望此刻父親還能像小時候那樣,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然而,回應(yīng)我的只有無盡的沉默和冰冷。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歇斯底里地怒喊著,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傳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我的嗓子已經(jīng)沙啞,淚水也早已哭干,但內(nèi)心的痛苦卻絲毫未減。我用手緩緩地?fù)崦^父親、母親、大哥和大嫂的雙眼,想要將他們沾滿血跡的臉龐擦拭干凈。每一次觸摸,都像是在觸碰我內(nèi)心深處最脆弱的琴弦,讓我痛不欲生。
在如此巨大的打擊下,我趴在地上,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無法支撐自己站起來。我只能無力地抽泣著,讓淚水肆意流淌。周圍的世界變得模糊一片,唯有心中的悲痛清晰無比。
恍惚之間,一個巨大的身影突然將我籠罩其中。我微微抬起頭,目光恰好落在那雙鞋子上——那是我熬了無數(shù)夜晚刺破無數(shù)手指才為他縫制的莽紋鞋。這雙鞋實在太過熟悉,我的繡工糟糕透頂,甚至比不上府里的丫鬟們。因此,無需抬頭確認(rèn),我便一眼認(rèn)出了它的主人。
盡管內(nèi)心早已如死灰般沉寂,但我仍心存一絲僥幸地抬起眼眸。然而,就在這時,我的心臟卻驟然停止跳動。他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我,臉上毫無表情。
我的心頭猛地一沉,仿佛受到了沉重的一擊。巨大的刺激讓我無法承受,雙眼不由自主地緊閉......父親、母親、大哥、大嫂,我來陪伴你們了......
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本以為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人世。可沒想到,我那個自認(rèn)為與我關(guān)系甚好的丫鬟看到我蘇醒過來后,竟然欣喜若狂地喊道:“王妃,您終于醒啦!”
我看見這張自幼就認(rèn)識的臉,瞬間感覺到陌生害怕,更多的是憤怒悲哀。府上所有人都被殺了,為什么會單單留下這個丫鬟。
我早就應(yīng)該清楚明白的,自從得知自己身懷六甲之后,父親和母親便嚴(yán)令禁止任何人觸碰屬于我的物品,唯有這個丫鬟除外。事到如今,我才幡然醒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精心策劃好的陰謀。
當(dāng)初那個初來乍到的陌生人,其他仆人皆對其冷眼相待、置若罔聞,唯獨這個丫鬟對他言聽計從、百依百順?,F(xiàn)在想來,這其中必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王妃……如今再聽到這個稱謂,只覺得無比諷刺。我不禁在心中暗暗嘲諷自己,一個乞丐怎會擁有如此出塵脫俗的氣質(zhì)?一個乞丐又怎能生得這般細(xì)皮嫩肉、白凈如雪?一個乞丐豈能通曉詩詞歌賦?
一直以來,我都誤以為他天賦異稟、聰明伶俐......是我被蒙蔽了雙眼,沒有看清真相,反而成為了他們的幫兇。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過錯,是我咎由自取,怪我有眼無珠、不識好歹......
我定睛看向一個方向,目光落在大帳內(nèi)放置的一把劍上。我迅速伸手拿起它,然后毫不猶豫地揭開劍鞘,露出鋒利的劍身。接著,我將劍身橫在自己的脖頸處,并示意那個丫鬟轉(zhuǎn)達(dá)給他一句話:“我這一生最懊悔之事便是救了他,當(dāng)初就該任由他葬身于那片雪地之中?!?
然而,就在這時,一顆小石子突然悄無聲息地?fù)糁辛宋业氖直郏魂噭⊥匆u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原本架在脖子上的劍也瞬間掉落到地上。
他見狀,立刻取來繩索緊緊捆綁住我的雙手和雙腳,甚至還找來一塊布條塞入我的口中,以防止我發(fā)出聲音或做出危險舉動。他如此害怕我死去,卻又對我如此殘忍對待。隨后,他只是匆匆對丫鬟交代了一句話,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甚至不愿與我多說哪怕一句解釋之詞。面對這一切,我感到心灰意冷,絕望地閉上眼睛……
深夜時分,萬籟俱寂之際,我突然聽到大帳外傳來一陣兵器交錯的刺耳聲響。同時,我瞥見外面的火光閃爍不定,仿佛預(yù)示著一場可怕的災(zāi)難即將降臨。
我的心如死灰般沉寂,心想或許葬身火海也是一種解脫吧。腳步沉重而蹣跚地向著帳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一般痛苦。眼看著就要走出大帳,一個矮小的身影卻突然闖入了我的視線。
丙扯下面紗的瞬間,我一眼便認(rèn)出了他。丙曾經(jīng)是我爹爹的部下,在激烈的戰(zhàn)場上遭受賊人的暗算,被狠狠砍了一刀,險些喪命于賊人之手。幸運的是,當(dāng)時爹爹及時出現(xiàn),救了他一命。
然而,令我驚訝的是,這次前來營救我的并非只有丙一人,而是整整一支隊伍。這十幾位勇士皆是曾經(jīng)與爹爹一同浴血奮戰(zhàn)、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他們或多或少都在戰(zhàn)斗中受過傷,但爹爹將他們妥善安置,并給予了關(guān)懷和照顧。
如今,家中遭遇不幸,他們毫不猶豫地聚集在一起,挺身而出,前來拯救我這個危在旦夕的人。
到了指定的地點,丙將馬的韁繩遞給了我,并寬慰道:“府上的事我們自會一直追查下去,一旦有結(jié)果便會第一時間告知于你,小將軍切勿憂心忡忡。此次你一路逃亡南下,其實乃是你父親在京都所做的精心安排?!?
一提及我父親,我心中頓時感到一陣空蕩蕩的失落感。那些曾經(jīng)血淋淋的場景,在眼前不斷閃現(xiàn),歷歷在目,令人難以忘懷。
由于已數(shù)日未曾進食,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虛弱得仿佛風(fēng)一吹就會倒下。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背負(fù)著千斤重?fù)?dān),異常艱難。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踩著搖搖晃晃的馬蹬,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爬上馬背。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尖銳刺耳的“嗖——”聲突然傳入我的耳朵。憑借多年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和敏銳的直覺,我瞬間意識到這是一支致命的劍朝我疾馳而來。生死關(guān)頭,我拼命地想要避開這一擊,但身體的虛弱讓我動作遲緩,最終還是失去了平衡,從馬背上重重地跌落下來。
看著眼前逐漸逼近的敵人,我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帶人追了上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故意將我留在大帳內(nèi),就是為了引出我爹在塞北的最后一支軍隊。即便是一支殘兵敗將,他也絕不放過。
這一招趕盡殺絕,的確精妙無比.
他緊緊地皺著眉頭,滿臉是毫不掩飾的不滿,站在一旁的那個男人手里甚至還握著尚未放下的弓箭,看上去其地位應(yīng)該頗為顯赫。
我冷哼一聲,心中暗想:他那副帶著關(guān)切之意的眼神究竟是做給誰看。想當(dāng)年要不是我被他逼真的演技所迷惑,又怎會落得個滿門被滅的凄慘下場。倘若不是得到了他的授意,周圍之人又豈敢如此膽大妄為、自作主張。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久久未能起身。當(dāng)抬頭望向他那雙深邃得仿佛無底深淵一般的眼睛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涌上心頭。
就在我感到萬念俱灰、生無可戀之際,父親從前的老部下來到我身旁,出言安慰并鼓勵道:“若是令尊和令堂以及兄長在世,他們肯定也不愿看到小將軍這樣。所以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因為只有活下去才可能有一線生機啊?!?
我必須要為死去的那幾十條無辜生命復(fù)仇雪恨!
于是我強忍著身體的劇痛,艱難地重新爬上馬背,掉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離去。在臨行前,我用眼角的余光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早已提前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我。
好罷,事已至此,我便索性賭這最后一把——就賭他心里是否還對我存有一星半點的情意……
我緊緊地握住韁繩,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的肉里,鮮血順著指尖流淌而出,染紅了手中的韁繩。
“駕——”身下的駿馬如離弦之箭一般疾馳而出。
然而,僅僅過了一秒鐘……
“嗖——”一陣尖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仿佛有什么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我身邊掠過。
突然間!一支冷箭如鬼魅般襲來,讓人猝不及防。它以驚人的速度飛馳而過,刺穿了我的胸膛和背部。
剎那間,劇痛襲來,仿佛要將我撕裂成兩半。
我心里明白,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趁著尚未落馬之際,我艱難地?fù)纹鹕碜樱胍镜酶咭恍?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轉(zhuǎn)過頭去,目光落在了那個正高舉著沒有箭矢的巨大弓箭懸掛在胸前的身影上......那個人,正是射箭之人。
看著他,我心中涌起復(fù)雜的情緒,但更多的還是無奈和悲涼。一滴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緩緩流淌而下。緊接著,我緩緩閉上雙眼,與這個世界做最后的訣別......
——正文完
2024/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