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有模糊的低語在耳邊不斷回響，但仔細去聽，又仿佛是幾聲嘆息。

眼前出現破碎的光影和一些讓人無法分辨意義的畫面，李瑜忘記了一切，本能地去記錄、理解無法被人類所認知的畫面。

直到某個時刻，眼前的所有顏色都更加明亮，并開始流失色澤，褪至純白。

“嗬！”

李瑜在這樣的刺激下猛地蘇醒過來，像是即將溺水的人驟然浮出水面，極度渴望地往肺部泵入空氣。

大約幾秒后，思維回歸理性。

緊接著李瑜腦子里迫不及待地蹦出來一個想法，

“今天是瘋狂星期四！”

但這個想法帶著明顯的時間氣息，似乎是在讀一卷已經蓋棺定論的泛黃書頁那樣，無法調動人的任何激情。

于是李瑜將注意力放回到眼下的現實，如同每天早上剛睡醒時的狀態，自己的眼睛極不情愿睜開，只能瞇縫著觀察周圍。

但即便只是這樣，眼前的場景也讓他有些呆滯——自己身處的地方并非自家的溫馨臥室，而是在一條車水馬路的街道旁。

不論建筑、馬車、天空懸浮的貨運飛艇乃至于路人的穿著，都像是從某個講述工業革命早期的電影里摘取出來似的，與自己曾經看過的黑暗物質三部曲中的城市有些相似。

不過眼前這個陌生城市給人的感覺更加干凈、明亮且神秘。

李瑜瞇著眼睛抬頭望天，頭頂沒有半片云絮，只有碧藍和晃得人眼球發酸的太陽，入眼所見整個城市好像都充斥著熾熱的白光，氣候不太怡人，周遭帶著些許咸腥的海風是燥熱的。

不對勁，真不對勁了。

他呆滯地呢喃著，在這種熏人的燥熱中自己的思維還有些恍惚，但陌生的一切依然讓自己發自內心地感到不安。

這樣的不安在下一刻被耳邊傳來的刺耳口哨聲推升至高點，能想象空氣是被憤怒的擠進口哨的金屬縫隙中，在狹窄的間隙震顫出瘋狂的聲音，李瑜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與此同時，身邊有壓著嗓子的稚嫩聲音在呼喊，

“快跑，高帽子來了！”

說著身后有人推，李瑜沒穩住，一個趔趄，緊接著有人怒喝起來。

“抓賊！”

賊？

李瑜回神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正捏著一張精美手帕的邊角正要將它從一個典雅藍色西裝馬甲的口袋中拯救出來。

而那個口袋的主人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一只捏著高頂禮帽的帽檐，一只緊握著手杖，精心打理的胡子顫抖地聳動著，眉頭緊皺，綠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神色里有著些微的鄙夷，但更多的是憤怒。

這不是俺偷咧，這是俺拾嘞。

李瑜趕忙松開手，兩人對視了一眼，大約半秒鐘，

“你這該死的可鄙的地溝耗子！”

這位紳士高舉起手杖朝李瑜的腦袋砸過來。

靠。

盡管李瑜不明白眼下的情況，但也知道該逃了。

他有些慌忙地躲開砸過來的手杖，轉頭想逃，抬頭一看，吹著口哨像是執法者的人正從街道另一頭奔跑過來。

看身形似乎是個女警，年紀不大，有著如瀑的藍色長發，身材纖細，但發育似乎非常不錯，哪怕只是驚鴻一瞥，那由于奔跑而略微搖擺的驚人弧度依然深刻入李瑜的眼底。

她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動作靈敏，帽檐下那雙海藍色的雙眸死死地鎖定了自己，同時絲毫不影響奔跑地取下背后的步槍。

抓個小偷有必要開槍？

不中咧，俺不是小偷。

李瑜有點無語。

“請抓住那小賊，我馬上就到！”她喊道。

“瞧瞧，那位警官......額，見習警員會逮住你，你可有苦頭吃了。”

聽到皮城守衛的話，那位紳士立刻攔住李瑜的退路，高昂著頭，輕蔑地笑了笑：“你自找的。”

不能被逮住。

李瑜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準備奪路而逃，但緊接著視野余光里看到自己明顯小了好幾號的手，心中升起一些不好的預感。

他連忙看向左側，那是一家古典風格裝飾的咖啡廳，玻璃櫥窗明亮且光滑，窗簾紋飾精美，可以看到里面坐著的客人正端著精美的陶瓷茶杯，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自己和眼前這位紳士的對峙。

不過李瑜沒心情觀察這許多，他看到玻璃中屬于自己的倒影。

約莫一米六出頭的身高，身材瘦弱，下身穿著打著布丁的破舊藍色背帶褲，上衣則是一件洗到起毛邊的白色短袖襯衣，羊毛材質。

能看出有定期理發，理發師的水平不錯，手藝嫻熟，不過臉頰有些消瘦，讓那一雙黑曜石模樣的眼睛顯得有些大，不難看，但總歸顯得有些不健康。

唯一的好消息是，從那精致俊秀的五官眉眼來看，自己應該還是自己。

準確的說，自己變回了大約初中時候的樣子——營養不良版。

這瞬間打破了李瑜心中關于惡作劇或者別的什么的猜測，對于當下處境的理解開始偏向于超現實。

你嗎的，為什么？

我昨晚也沒出門，還為了調作息鴿了群友的開黑車隊早早的上床睡覺，結果居然是早睡的鳥兒還沒起床就被女神泥頭車創到異世界了？

李瑜只來得及在心中吐槽一句話，立刻放棄了撞翻眼前這位營養豐富的紳士的打算，轉頭朝車水馬龍的街道中央跑。

“嘿！”

那位紳士叫喊著伸手想抓住李瑜的背帶，但看著那不知道在哪兒蹭到了黑色油污的背帶猶豫了一秒，與此同時一位冒失的信使撞到了他，等他穩住身形再抬頭，李瑜已經跑到馬路中央了。

“晦氣。”

他低聲嘟囔著罵了一句，放棄了追捕他，瞥了眼一旁佝僂著身子不斷道歉的信使，輕哼一聲，整理下衣裝，施施然走了——反正自己也沒損失什么。

至于那個年紀不大的見習女警可能會因為在轄區放跑了小賊挨上司訓斥？

那關自己什么事，用納稅人錢供養的吸血鬼如果連區區一個小賊都抓不住，那還不如取締了好。

追趕過來的見習女警見他沒能抓住李瑜，柳葉般纖細修長的黛眉微微皺起。

她沒說什么，也沒急著追上去，而是抬了抬高高的警帽，嫻熟快速地取下步槍的彈匣，從腰間的彈藥包里拿出一個藍色的彈匣裝了上去，彈匣側面刻畫著一張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