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行裝得鎮定自若的語氣:
“那是我朋友的家人,我是來幫我朋友的。”
服務臺的女士眉毛擰得更緊了:“什么家人,男的女的,姓什么?”
晁亮在腦子里飛速搜刮新聞信息,可是根本沒關注那個校車司機到底姓什么,沒辦法,他只能硬著頭皮胡謅:
“我朋友叫nana,她沒告訴我她姓什么啊……”
這樣的說法顯然過不了敏銳的醫院工作人員的關,他們都是身經意外的老手了,不會給不明不白的人來鬧事的機會。
“既然是你朋友,那你直接問她在哪里不就好了。”
“……可是。”晁亮還想掙扎一下,可惜似乎已經沒有人在聽他說話,隨意來了一個前來服務臺問詢的人,便打斷了他說話的機會。
唉,這也是預料之中的情況,晁亮從服務臺撤出兩步遠,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一些契機,一邊還安慰著自己,至少沒有呼叫來保安把自己拖走已經是萬幸。
實在不行只能自己去找了。
張望著張望著,他總覺得不遠處的人群里有人似乎在看著自己,起初晁亮還不太確定,可是直到自己已經準備邁開步子離開這混亂的急診大廳,遠處的那個人似乎還在看向這邊的方向。
不僅是看著自己的方向,怎么好像越來越近了。
只見從靠近入口方向的人群里,一個戴著眼鏡,面色冷冽的年輕男人拎著一塊棱角分明的公文包向著自己走過來。晁亮一點也不認識這個人,心中雖有懷疑,還是沒有理會他的靠近,準備離開。
那男人昂首挺胸,目光炯炯,直視著晁亮,越走越快,精壯高瘦的身材讓他連跑起來都不需要,三步并作兩步就攔下了晁亮:
“等一下。”
還真是找自己的啊?晁亮一臉茫然。
四周嘈雜的環境襯得這一聲“等一下”更為舒展、自信,富有磁性,沒有絲毫局促。如果是在現實世界中,晁亮一定很樂于和這樣的人接觸,能省卻他不少待人接物的麻煩。
但現在是在另一個世界里,而且對自己目標如此明確,晁亮心中依然有些警惕。
原本坐在服務臺里拒絕了晁亮的女士微微欠身,探出半個身子主動迎向這個男人:
“鄒律,您來了。”
“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億言新來的求證記者,沒有經驗,不懂這種場合直接表明身份就可以了。我特地把他的工作證帶來了。”一邊說,這個晁亮素不相識的律師就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胸章一樣的東西遞給了服務臺的工作人員;一邊伸手將晁亮向自己身邊攏了攏。
晁亮更加木訥,完全不明白此人的用意,但聽他說他是億言的人,難道是周老的人?
工作人員甚至沒有接過胸章,便對鄒律態度極好地湊近,壓低聲音,給了想要的答案:
“沒事,您經常來醫院,這些事情我們都懂的。這次車禍事故畢竟涉及了很多孩子,而且也沒有明確的肇事者,現在官方很難處理,所以我們醫院也敏感一些。現在交警部門和醫生都在二樓c區最角落的換藥室。”
“懂的。我們只去取證,不發表。”
除了晁亮,沒有人對這些感到疑惑,就像是例行舊事一樣熟練,彼此也都很信任。鄒律不茍言笑地又將胸章遞給晁亮,頷首對服務臺里的女士告別,便引著晁亮向著二樓方向過去。
雖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位置,晁亮也沒有全然跟隨鄒律的步伐,而是放慢角度主動詢問:“那個,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鄒律停下步子,露出所有的具有耐心的神色:
“我叫鄒賽,你應該不認識我。但我對你已經早有接觸。”
“你是周老身邊的人?”
“算是吧。但我并不是他的下屬。”
“那你怎么認識我?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剛剛要問她什么問題?”
“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鄒賽非常平靜,像是已經把晁亮看透了一樣,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但知不知道他是從何而來呢?晁亮還不得而知。
被一個人這樣篤定的審視你,令晁亮心頭一緊,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那也不應該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醫院,而且還非常精準的聚焦到了車禍的司機身上。
“我是干什么的?”晁亮故作鎮定,沒有自亂陣腳。
“我們邊走邊說吧,我的時間也挺寶貴的。”鄒賽推了推眼鏡,轉過身邁開步子就向前走,停下解答晁亮的問題僅兩個回合就已經消耗完了他本就超越平時的耐心。
望著這人扔給自己的后背,晁亮已經在心里做了對比,這一定不是周老的屬下,他機器人一般的冰冷和周希元渾身上下充滿人情世故的謙遜截然不同。
晁亮也加快步伐跟上去。
“你們前陣子不是請周老幫忙過目了保密協議嗎?周老可不是什么馬虎粗心的人,你們的保密協議自然不能隨隨便便找個員工就幫你們看了,那必然是絕對的自己人。”
鄒賽在“自己人”這三個字上說的很慢,似是強調自己的立場。
“那份協議最后到了你手里?”
“對。這樣一份奇怪的協議,未來可能會用在周老身上,我多做一些了解,不過分吧。”
晁亮沉默著沒有回答。
“所以,趁著協議還沒有生效,我向周老了解過你們的業務,當然,也對你們,做了一些非常‘淺顯’的調查。”鄒賽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所以就認得你啦。”
“但認識我也不代表一定要幫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問什么事情?”
“幫你?好問題。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幫你,就是因為看到你覺得格外…親切?”
晁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完全沒有將這個答案視為正經回答,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可能對任何人感到親近,別說是親近這種行為了,就連他剛剛這樣開玩笑,都顯得極其違和。
“你只回答了一個問題。”
“噢——另一個,我倒沒覺得是什么問題,因為,司機失明的事情,難道跟你沒關系嗎?”
晁亮只覺得腦海里似有一道驚雷炸開,自己不想接受也不愿意承認,甚至特地跑來求證,就只為了得到變成別人嘴里稀松平常、毫無爭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