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桑杞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主動在為江雪保守這個秘密的態度。

昏黃的燈光下，桑杞明顯看到江雪白瓷一般的臉變得僵硬，空洞而麻木的眼神中閃過未名的驚恐。她透過凌亂的頭發目光直直盯著桑杞，漸漸變得狠厲起來，突然之間猛地將桑杞撲倒在地，雙手握住桑杞的脖子按倒在地：

“你們是一伙兒的！你們是一伙兒的！”

她縱然情緒失控，內心卻并非會傷害他人之人，看著自己手下想起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臉，手上的力氣沒有使全，仿佛這番動作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無處發泄的怨恨之心似的。

“呃！——咳咳——”桑杞撲騰著雙腿，緊緊握住江雪扼住自己咽喉的手向外扯著使勁，沒有絲毫攻擊，只是一味的防守。

樓下晁亮和凱茜聽到樓上打斗的聲音，幾乎不約而同地拔腿就朝樓上沖去。

樓梯臺階三階并作一步跨地直奔二樓臥室。

“小雪！”凱茜率先喊出了聲，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熟悉的人的聲音，江雪嚇得松開了手，顫抖著不敢相信自己剛剛作出的恐怖舉動。

晁亮滑跪著沖上去將地上的桑杞一把撈起來，扶坐在自己的臂彎下；凱茜也將江雪拉開，抱在自己的懷里一個勁兒的安撫。形成了兩兩相對的局面。

“怎么樣？你沒事吧？”晁亮的語氣里難掩擔心。

桑杞沒有露出驚色，語氣淡定：“我沒事。以前被人掐過好幾次脖子，江雪的力氣不算大的，我還好。”

晁亮沒有因為桑杞這么說就松快下來：

“我們原本是好心，想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到江小姐的。江小姐既然不領情，那就當作我們多管閑事了，我們走?！?

說罷，他便扶著桑杞起身，將電腦撿起來，寶貝似的夾在懷里就準備離開。

江雪坐在地上，從驚恐中回過神來滴滴答答地哭，只有凱茜還留有一些理智：

“等等！怎么回事！你們來到底是想做什么的？”

晁亮原先還有人情味地想保守秘密，保護好江雪的隱私，可是沒想到她這么偏執，他也不再善解人意，直截了當地將電腦打開：

“那你可得捂緊你這位朋友的眼睛了。”

說罷，按下空格鍵，對著凱茜播放了短短幾秒。只是短短幾秒，她抱住江雪的手就情不自禁攥緊了江雪的衣服，用足了勁按住江雪。

“不要看！你們不要看！”

江雪愈發失控，在地上又哭又鬧；凱茜自己的眼眶也噙了一些淚水，破口大罵：

“他媽的是誰這么干的！是誰這么對你的！是這兩個人嗎？！”

江雪只是一味地哭，嘴里說不出一句話來。

晁亮的聲音沒有因為凱茜的斥責而變得急促，他依然按照自己平穩的語氣陳述道：

“與我們無關。我們也是偶然得到這個視頻，原本以為江小姐理智在線，興許這個視頻可以幫她換取應有的公義，但現在看來，以她現在這個精神狀態，應該是不需要這個視頻作為證據了。再說一遍，我們不想多管閑事，如果有需要，可以當著你們的面將視頻徹底清空，我們也少了一樁事，只不過你們再想要證物，恐怕除了我沒人能給你們了。”

“不要刪！”

凱茜不顧江雪的哭喊，叫出口來。桑杞也在身后掐了掐晁亮的胳膊肘，小聲說道：

“先別急?！?

“不要刪。你們先別走?！眲P茜雙手握住江雪的肩膀，前后搡了搡她，關心地問道，“小雪，你受傷了嗎？他們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江雪低垂著頭發，搖了搖頭，得到安撫后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又再次變得沉默，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這個電腦我們是不可能留在這里的。如果你們不放心我們走，那現在就刪了。各自清凈。”

“亮哥，聽大家都叫你亮哥，那我也叫你一聲亮哥。我沒有不信任你們，如果你有意威脅，那你們一開始見到我就可以直接告訴我，而不是連我也瞞著，應該就是不想擴大知道這件事的人的范圍。

只是現在小雪情緒不穩定，我還不知道她發生了什么，我們一時之間拿不出主意，你們想走就走吧。

但請拜托，繼續幫我們保守秘密；也為我們保留好證據，拜托。”

凱茜話語誠懇，晁亮心中的不滿散去大半，桑杞在身后揪了揪他的衣角，小聲說：

“好了，你這白臉唱得差不多了，你先下去吧。輪到紅臉了。”

晁亮瞇了瞇眼，抿抿嘴，什么也沒說，夾著電腦一句話都沒說便兀自下了樓。

很快，樓上又只剩三個女生。桑杞蹲下身子，緩緩靠近江雪，輕輕地在黑暗中握住了江雪的手。

手掌中的溫暖傳遞到冰冷的另一只手上；這也是桑杞不再受人排斥之后第一次與人主動的親近，主動的肢體接觸。

江雪先是一顫，但這次沒有掙開，眼神中的兇意漸漸散去，柔和下來。見她接受了自己好意，桑杞將手攥得更緊了。

三個原本陌生的女孩子就這么并肩坐著，沉默中蘊藏著紛紛打破自己的力量。

“那天，疼嗎？”

剛開口桑杞就覺得自己不該這么問，這樣不是讓江雪再回憶一次那段痛苦的經歷嗎？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問題，你不要再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了。

我真的不是想來害你的，也沒想到你竟然反應這么大，因為我以為你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孩子，現在應該滿腦子都是為余芝芝找證據的階段。一開始，我甚至都不是因為你。

我是察覺到余芝芝的新聞視頻有些違和……原本是想通過監控看看余芝芝當初是在什么情況下拍下那段新聞里的視頻的。”

聽到有人說起余芝芝的名字，江雪的情緒越發冷靜下來。

桑杞將自己恢復了審美屬性之后，一切與美有關的感官都被放大了許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余芝芝在新聞里的視頻才讓她看出不對勁的部分。

“所以我才會想試試看能不能從霍盛的監控里找到余芝芝的線索，這才意外發現了你的遭遇?！?

“霍盛？！”

凱茜在一旁叫出了聲。江雪依然散著一堆頭發在面前，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余芝芝是什么原因去世的，但我有充分的理由去懷疑不是新聞報道里說的那樣，尤其是在看到你的遭遇之后。你想，如果連你在遇到這樣的事情之后都崩潰頹廢至此，余芝芝一個本就不看重自己性命的人會發生什么事情呢？

我是帶著這樣的疑問來找你，幻想著可以和你一起找到答案的?！?

“可是新聞已經在億言上發布了，難道還能有假？”

凱茜的懷疑不無道理。

“是的，我也有些懷疑。億言上的新聞的確真實性很高，但不能因為它足夠權威我們就連質疑都放棄吧?，F在江雪的監控視頻已經擺在這里了，不是嗎？”

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江雪，終于低垂著頭發出極度沙啞的聲音：

“億言上的新聞是假的。我親眼看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