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默以為李綿綿是為他著想才委屈自己。

因為李綿綿跟他說再也不見的時候哭了很久。

他不想分手，買了火車票想親自過去挽回，結果沒找到人。

直到吳天明覺得不對勁，托人在李綿綿周圍打聽了一些事，然后將證據甩他讓他振作起來，起碼得去扇那對狗男女一人一個耳刮子。

但于默沉默了，他覺得自己沒想象中的痛苦。

也許早就不愛了，只是慣性使然。他平靜地丟掉了那段過往。

跟其他事比起來被戀人背叛算什么，他現在頂著啃老族的頭銜折磨自己也折磨家人，這樣的他才該死，他一邊想一邊從床底拿出了一個帆布包。

里面是他買的帳篷，單人的，很便宜。

買來后他就放在床底，有時候會拿出來看，有時候會鉆進去平躺，更多的時候帳篷就躺在他的床底，他睡覺的時候會想他身下壓著一個帳篷。

帳篷買來好幾個月了，一直沒有發揮他希望的用途。

他買帳篷不是為了旅游，他也不可能去旅游。

真矯情啊。他無時無刻不在厭惡自己，無時無刻不想消滅自己。

今天，要用了。于默拉開拉鏈，將黑色的帳篷拿出來。

吳天明還在發消息，“嗐，我還以為今天的事刺激到你了，畢竟沒想到李綿綿也被選中了……你說有沒有天理啊，世界都變了還擺脫不了打工人的宿命，殺千刀的不許我們看直播，說得干活否則今晚還得加班，靠！”

字數太多，吳天明發的是語音。

每個字都透著對資本家咬牙切齒的恨意。

李綿綿？被選中了？于默解繩子的手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釋然了，李綿綿怎樣跟他沒關系，以后更沒關系。

他解開了繩子，帳篷自動成型，在地面上支起來。

和視頻里說的一樣，不需要人工組裝，因為架子使用的是玻纖材料。玻纖不安全，但無所謂了，反正只用一次，應該不會那么衰。

看著一秒組裝的帳篷，于默覺得心情好了許多。

手機震動，吳天明還在給他發消息。

“話說你給誰投了票？我投的是陳阿志，結果是喪尸世界，再靠！”

于默回憶了幾秒：“我隨便投的，最后一個，好像叫什么游。”

“103之一？兄弟你開玩笑吧？”

吳天明很震驚：“驚！呆瓜竟在我身邊！”

“沒開玩笑，無所謂了。”

于默撫摸小橘的尾巴，心想是真的無所謂了。

“怎么這么喪，我看著那蘇游還行，剛觸發了支線任務。我那健身教練才是真慫，挺大個個子結果見喪尸就跑，一點都沒勁，早知道不投他了，丟人。”

緊接著，吳天明又問：“你還在家嗎？晚上出來喝一杯？”

“不用了。”于默拉開帳篷的拉鏈，“親戚來了，我媽讓我躲屋里呢。”

“哈哈哈，伯母挺開明啊，我最煩那些親戚了。”

“不是，說我畢業一年了沒找到工作，出去給他們丟人。”

“啊？這個也沒事吧，工作嘛，慢慢找。你不是還在網上接單做設計嗎？也是個不錯的營生啊，伯父伯母的話你別往心里去，他們不懂現在的行情……”

讀著吳天明的話，三姨的大嗓門震耳欲聾，門板根本擋不住：

“還沒工作啊？那有女朋友了沒？……你看你也真是的，早讓姐夫找找關系多好，這年頭就別讓他挑三揀四了，年輕人就是眼高手低……”

“我家那個今年買了新房……有空去坐坐……”

“好什么命，趕緊抱個孫子就……”

于默看向關閉的房門。

一門之隔，外面人聲鼎沸，充斥夸張的笑。

自由職業者，待業青年，慢就業……他覺得越來越沉重。

他躺進了帳篷里，長度剛剛好。

戴上耳機，拉上門鏈，覺得自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用帳篷會很干凈，他不想收拾起來太麻煩。而且他看過一篇文章，說在封閉的空間里，寵物會吃主人的尸體，他不想爸爸媽媽因為這事對小橘怎么樣。

等到爸爸媽媽發現他的時候，估計已經是晚上了吧？

很好。他想象爸爸媽媽那時候的表情，是驚訝多一點還是傷心多一點？

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會不自覺地生出一絲解脫感。

于默覺得氣味有些嗆，忍耐著。說好的無煙煤，結果還是有煙。

“喵嗚”，帳篷能隔絕空氣，但隔絕不了小橘的聲音。

小橘在舔帳篷，好像是想叫他起來。于默覺得意識慢慢飄遠了。

“喵嗚喵嗚”，小橘叫得越發急切，小爪子在帳篷上撓啊撓，似乎鐵了心要叫主人起來。門外的人還在笑，笑聲壓過了貓叫聲，他們對門內的事渾然不覺。

等了半分鐘，于默不得不爬起來，拉開帳篷門鏈安撫小橘。

時間太短，意識還很清醒，他看到小橘嘴里叼著一塊雞蛋餅。

媽媽最煩它偷吃東西。于默心里一慌。

以前喂小橘的都是剩飯剩菜，但現在連剩飯剩菜也沒了。

他從帳篷里出來，想搶下小橘的雞蛋餅。媽媽知道一定會罵小橘死貓。

然而沒等他有動作，小橘先一步將雞蛋餅放在了地上。

然后蹭蹭他的腿，喵嗚一聲，示意他去吃。

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于默的眼淚立刻就出來了。

真沒用啊，他對不起父母，更對不起小橘。

彎腰撿起雞蛋餅，他撕了一半給小橘，小橘吃得很香。

直起腰，他的心臟依然痛苦，但一抬頭，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食物！滿地的食物！

地面被堆滿了，下不了腳，根本下不了腳。

一共八個長方形盒子，全都滿當當的，目之所及全是肉和菜。

他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幻覺，是真的。

他下意識大喊，“媽——”

……

“媽——”

這一天，這么叫的人不在少數。

103個呆瓜，全都收到了與蘇游得到的一樣的東西。

其中有頭腦靈活的人，立刻開了直播，全方位無死角拍攝展示。

宇宙的盡頭是直播帶貨，蘇游很遺憾他做不到后者。

確認獎勵確實同步后，彈幕沉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緩緩飄過一個字：靠。

一石激起千層浪，100號的直播間人數驟然升高，全都來膜拜第一個拿到獎勵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