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僵尸。”

“真的嗎？云雀小姐，她看起來就像是活人。”

“再像活人，僵尸終究是僵尸。”云雀嗤之以鼻。

這樣的對話是無意義的，只會激起互相間的反感，把那些虛無縹緲的負面情緒具象化。所以艾蕾知趣地抿起了嘴巴，她拿起法杖，枯朽的木柄隱隱有金色的光芒閃躍。

“可愛的姐妹們，我想你們一定有很多疑惑……”女仆長揚起雙臂，做出投降的姿勢，“我帶來的主人的訊息，對于你們這些潛藏在黑暗中的小老鼠，主人想告誡的是……”

她剛想繼續說下去，便被一只黑熊般的巨犬撲倒在地。

巨犬齜牙咧嘴，甩出粘稠的涎水，一口咬向女仆脆弱的脖頸——顯然德魯伊并不想和她多做廢話。

隨著雷鳴般的咆哮聲，匕首般的犬牙刺穿她纖細的喉嚨，切破血管，絞斷聲帶，她因劇痛而拼命想發出叫喊，可咕嚕咕嚕的如泉般噴涌的血液阻塞住了一切，女仆長扭曲身形，四肢無力地推搡著，做出垂死掙扎，可巨犬靠體重將她狠狠壓倒在地，扼住了她全部反抗的可能。

嘭！…嘭！……嘭！…………

巨犬緩緩褪去毛皮，化成人畜無害的少女，她一腳踩著女仆長殘破的頭顱，一手按著對方微微起伏的胸口，聽那心跳聲逐漸停止，直到回歸午夜應當有的寂靜。

女仆長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的嘴巴大張著，仿佛仍試圖尖叫，卻只能發出低沉的汩汩流水聲。

“這就結束了？”雀兒顰起眉頭，她手握成爪狀，指尖凝結成尖銳的獸爪，猛地戳進女人的心口，直至將內臟都絞得粉碎，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

“她死了，云雀小姐……您沒必要再侮辱尸體……”艾蕾伸出手杖，擋在雀兒面前。

“她本來就是尸體，而對于尸體，沒有任何憐憫可言。”雀兒揚起血跡斑斑的臉龐，撕下女仆的裙角，滿不在乎地擦拭了起來，“在與不死者戰斗時，你必須徹底斷絕其一切復生的可能，否則就是對自己性命的不負責任。”

她曾經因為疏漏，失去非常重要的東西，迫使她離開森源谷，離開德魯伊的避世天堂，在荒蠻的無主之地流浪。

“但不得不承認，”雀兒仔細地摳出指尖的碎肉，“這里的死靈法師確實有點東西，這女人撕起來就像活人一樣。”

“您撕過活人嗎？”艾蕾怯生生地問道。

“我的事你少管！”雀兒狠狠瞪了她一眼，少女抽了抽鼻子，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尿騷味，還有未消化食物的酸臭味，死亡的味道——只屬于死者，不屬于不死者。

她看向沾滿血跡的手掌，聽到墓園外面傳來女人凄厲的慘叫，慘叫逐漸響亮，仿佛要把整個海德里亞的人從熟睡中喚醒。

“怎么會有人深夜到這兒來？”兩位少女面面相覷，臉上顯露出意料之外的不安。

“是那個瘋婆娘……”雀兒皺起眉頭，嚎叫聲來源于墓地的角落，一個畏畏縮縮的身影伏在地上，正在不停的哭嚎著。

那是個悲傷的母親，不幸的母親，不知道是何種力量把她引至墓地，也許是對女兒的思念，也許只是瘋癲的隨意游蕩。她被命運指引，在深夜來到這里，然后親眼目睹自己的女兒被巨犬撕成碎片。

那個可憐的中年女人哭嚎著，她抓撓著臉龐，在枯瘦的臉頰下抓出道道血痕，那怒張的嘴里噴吐著最惡毒的詛咒與最悲愴的悼詞，她蹣跚著爬到女兒的尸首前，發出一聲聲凄厲的哭號。

雀兒不安地抖了抖身子，輕輕咬住嘴唇，“有沒有什么能讓人忘記一切的咒語？”

“如果有的話，”艾蕾凄然一笑，“我會先念道反咒，弄清楚自己是誰？”

“為什么？為什么要奪走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瘋女人突然撲到雀兒腳下，瘋狂地捶打這愣在原地的少女，“說話呀！惡魔！你說話呀！明明諸神已經讓她回來了……”

“她不是你的女兒，只是一具受人操控的還魂尸！”雀兒咬緊嘴唇，小心翼翼地扶住女人顫抖的雙肩，“抱歉，但我不得不為之，請您相信我一定會找出幕后黑手，為您的女兒復仇的……”

“我只要我的女兒活著回來！我只要她能活著回來！”瘋女人嘶吼著，她抓住毫無反抗之心的德魯伊，“我只想你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猛地躍起，扼住云雀的咽喉，隨后一把匕首出現在手中，迅速朝著女孩胸口戳去。

“云雀小姐！”艾蕾驚呼，慌忙抬起法杖。

可是晚了，只見寒光一閃，為慘白的月光再染上一縷血色，噴涌的猩紅液體灑滿了云雀驚愕的臉龐，女孩微微顫抖，接著軀體軟倒在地，她捂住心口，不住地喘著粗氣。

“原來盎然福地最偉大的德魯伊也會被嚇到。”李維聳了聳肩膀，龍牙長劍一抖，將凹槽中的點點血滴抖落，他望向地上身首分離的瘋女人，眼神里滿是憤怒和憐憫。

“先生……您殺了她？”艾蕾舒了口氣，可小手卻不自覺地纏在了一起。

“她早就是死人了，她的靈思里滿是嗜血和仇恨，絲毫沒有對女兒的愛意和悲傷。”李維拉起跌倒在地的雀兒，“是鑄魂術和死靈魔法的杰作，敵人想利用你們的同情和愧疚，來施展致命一擊。”

“謝謝……”雀兒用細如蚊蠅的聲音答道。

李維苦笑著搖了搖頭，無主之地或許鍛煉了雀兒的殺伐果斷，可她那過剩的同情心總是對弱者毫無防備，要不是自己趕到的及時，這女孩恐怕難逃一劫。

那樣的話，自己就永遠欠著一道人情，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了。哥哥，謝謝你，在迷茫的時候又替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我們面對的對手很可能，他絕不同與以往那些半吊子死靈法師。”雀兒輕聲說道，“他能制造出與活人別無二致的不死者，堪比完全復生的最高階奧術……”

是的，李維點了點頭，自己就曾被雀兒完全復生過，那樣的奧術塵世間能掌握的人屈指可數，而像敵人這樣肆意地釋放給女仆和發瘋的母親，更是近乎天方夜譚。

“只有一個可能。”雀兒微微喘息，“那位傳說中的大師，起源戰爭的導火索，薩倫的恩師阿蘭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