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瓊感受著驢車的不規則震動，意味著這一路不少坑坑洼洼，雖然下方墊了不少東西，但是時間長了，難免會頭暈眼花，最重要的是，自己想上廁所的話，該給誰說？

這就尷尬了啊。

正愁著，外邊出現一陣“咕咕”聲，華瓊打了個機靈，朝著透氣孔外看去，趙庭安不知何時已經下了驢車，正跟著車后邊快步走著，天色已黑，他也必須扶著箱體才能保證不摔倒。

他臨下車前，觀察者車前方，注意到車夫已經開始打盹，任由著驢子拉著車前進。

這條路大伙和老爺已經走了無數次，都能倒著走，車夫總會在這段路瞇一會兒。

趙庭安將箱子的鎖打開，把箱子虛掩著，伸進來一只手，仔細看去，原來他給華瓊遞了半截紅薯進來。

華瓊打開箱子，探出頭來，深呼了好幾口冬日凜冽清新的空氣，冷空進入身體中，腦子瞬間清楚了許多，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冬日的深夜。

漆黑的云在彎月之上流動，漫天的星星布滿黑夜，前方的路在月與星光的微光閃動之下還能看清一些，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驢車的車輪在雪地中壓出聲音。

隱隱約約能看清趙庭安的面龐，以及淡淡的紅薯香味。

“老爺睡了。”

“車夫和隨行的伙計也在打盹。”

“現在只有我和你是醒著的。”

華瓊半跪著，抱著手，趴在箱子邊緣，悄悄問道：“咱們還有多久到你說的鎮子？”

“起碼還有一半的路。”

在華瓊的暗示下，趙庭安終于明白是時候讓她去雪地解決下尷尬。

還好吃了些東西，不然就追不上驢車了。

等到華瓊再鉆回箱子，發現趙庭安低著頭，似乎有話對自己說。

“華瓊，你之前跟我說過，以后要跟著你母親去京城，如今她又不在了，后邊怎么打算的？”

什么去京城，趙庭安要是不說，華瓊以為自己就這么孑然一身，想干什么都可以，看來原身還有幾個坑需要自己填。

趙庭安還在等著自己回答。

“額，其實。。。”華瓊跟做夢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

“可當時你們為什么非要繞遠路來這里看風景，那些名川大河都不夠看？”

“哎，實話說了吧，我并非為了看風景而來，某日我心有所感，總覺自己天命在此，便纏著我母親過來了。”

“天命？”

“對啊，我也說不清，但就是個人感覺吧，還是要相信幾分的，女人的第六感嘛，你懂得。”

華瓊胡編亂造幾句，打算就這么糊弄過去。

“天機不可測，天機不可泄露，小兄弟，你可要為我保密哦~”

趙庭安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愣是想再問，也問不出什么，只是仔細思考著，華瓊看著他認真的模樣，雖然心里因為自己糊弄別人有些不好意思，但總不能告訴自己是怎么來的，被當做巫婆燒死怎么辦。

自己可不想跟旺婷一樣被問斬。

趙庭安突然抬起頭，說了一句：“我信你，不管怎樣我都相信你。”聲音之堅定，態度之認真，華瓊有些意外，但是拍了拍趙庭安的肩膀。

“你眼光不錯。而我會證明你的眼光真的不錯。”

畢竟以后去了城鎮，就可以正式去經商了，原本的小山村，連個賣東西的人都沒有。

華瓊深深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大展宏圖，再不濟自己成為富家翁還是沒有問題的。

驢車在路上有節奏的前行著。

趙庭安在懷中摸了摸，華瓊看到后，心想著不會又要吃紅薯吧，自己每天主食全部都是紅薯，現在看到紅薯就覺得噎得慌。

隨后他遞給自己一把十分精致的小匕首。

“我們上次回來時，聽說路上不太平，原本被清剿一次后的劫匪又出現了，雖然不成氣候，但是咱們的貨少，沒有請鏢師的價值，冬天物資本身緊缺，難免那些人沒吃的狗急跳墻，見到人就殺，以防萬一，這個給你。”

華瓊借著星光將匕首放在眼前細細觀摩，這匕首裝飾并不華麗，但其周身線條十分流暢，看著古樸大氣，絲毫沒有為了賣出去而增加無用的裝飾。另一面刻著繁體的“庭安”二字。

“你這匕首看著就不凡，舍得拿出來用？”

“再不凡，放在那里觀賞就是廢鐵一塊。”

不過華瓊心中有些驚訝，自己能看看懂這個世界通用的文字就算了，明顯匕首上的刻字并不是日常所用的文字。

“這匕首上的刻字明顯跟你有關，這么貴重的東西直接拿來用，唉，我心里還是有些舍不得。”

“沒什么舍不得，這是我親生父母留給我的唯一東西，再珍貴又怎么樣，被拋棄了還是不沒用。”

看來趙庭安對自己未曾謀面的父母是稍稍有些不理解，從他記事起，與父母的唯一聯系便是這把匕首。

不怪他有情緒。

誰不想被關心，被愛著。

趙庭安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將自己拉過去，隨即身上傳來一些暖意。

華瓊如王婆婆輕輕拍著她的背般，拍著趙庭安。

“凡有守望，必有回響，你一個人堅持這么久，真了不起。”

趙庭安原本被華瓊抱住的一瞬間身體直接僵住，兩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聽到這話，便毫不猶豫的抱住了華瓊，個頭雖然比她高一些，但是仍將頭埋在她的肩上。

路上的越來越不平，雪剛化了有些泥濘。

趙庭安不知什么時候回到了馬車前，接過已經睡死的車夫手中的鞭子。

冬夜之中，默默前行的驢車掩蓋住了一個小男孩的抽噎聲。

某處深林，冬雪雖已融化，但是不少滿臉橫肉的人正愁眉不展的看著空了大半的糧倉。

“大哥，咱們上次宰的肥羊如今也吃的差不多了，是時候再出去一趟。”

“是啊大哥，不然兄弟們往后連吃的都沒可怎么辦。”

“那些該死的官府，害得咱們落到這種田地！”

“兄弟們什么時候為吃的發過愁！”

站在糧倉最中央的粗獷男子琢磨著，如今通往白鎮的路大雪封了一條，還有兩條。

如果單是碰運氣搞不好會再碰到官府押送的貨物，過去的自己或許可以跟他們碰一碰。

今時不同往日，需要周密計劃一番，不能再讓最近的肥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