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是個淘書人，是這個城市里淘書圈里公認的淘書人。

淘書人的圈子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沒有誰來組織，也沒有誰來指導、制定紀律規(guī)則，人員不固定，年齡、工作職業(yè)等都是各不相同。

老劉個子不高，走路搖搖擺擺的，大家都說老劉的下盤不穩(wěn)。但是不能當著老劉的面說他下盤不穩(wěn)，因為老劉認為下盤不穩(wěn)多少有一點咒罵的意思，所以老劉一旦聽到誰說他下盤不穩(wěn)就會面紅耳赤，和別人急。

老劉喜歡淘的書比較專一，喜歡菜譜，還喜歡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文字資料。有人說老劉年輕的時候做過廚師，在一個學校附近開館子，掙了不少錢，買了幾套房子。但是老劉從來不喜歡和舊書市場里淘書的書友們閑聊天，他每次都是孤獨又散漫地在市場里走來走去。

老劉每個周末都要去送仙橋和中興路淘的舊書市場淘舊書，送仙橋周六趕場，中興路周日趕場。趕場就是北方的集市開市，趕集的意思，在這個城市里叫趕集是趕場。

中興路和送仙橋是這個城市里很出名的舊貨市場，類似BJ的潘家園一樣。

老劉不和淘書的書友聊天，但是偶爾會和擺攤賣舊書的小書販聊聊天。

在送仙橋舊貨市場里，老劉有一個聊得來的小書販，叫禿頭狗。禿頭狗是一個光棍，也沒人知道他的真名字究竟叫啥，一見面就喊他禿頭狗。有一些職業(yè)是老師的書友偶爾會喊他禿師傅，但是這些老師書友一旦和禿師傅熟悉了也就不再叫他師傅了，禿子成了他們給他叫出來的一個新綽號。

這個世界上最無情、最狠心的人一定是文化人。文化人可以造出來很多惡毒且直擊心靈的語言。文化人不打你，不罵你，但是會用最無情、最折磨人的文字來毀滅一個沒文化人的內心世界，也可以摧殘一個有文化的尊嚴。

淘書人就是一群文化人，至少這群淘書人中大多數是真正的文化人。所以類似“禿頭狗”、“禿子”、“小王八”等這些帶有明顯諷刺、貶低意味的詞語充滿了整個舊書市場。

某個周末老劉去送仙橋舊書市場淘書，天剛剛亮老劉就到了。

舊書市場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則，就是每次的趕場日都會很早很早就開市了，筆菜市場還要早。中興路和送仙橋都會在凌晨1點多開市，從開市到太陽出來的這一段時間被叫做“鬼市”。“鬼市”一詞來形容這一段的市場狀態(tài)很形象，凌晨到天明，黑燈瞎火的，淘書人看不真切是什么書，賣書的看不清買書的，大家只能憑借著感覺交易。

為啥有“鬼市”呢？舊書這個行業(yè)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書籍存在，比如某個單位的圖書管理員偷出來的珍貴書籍拿來交易呀，不孝子孫順偷自己家里爺爺輩、父親輩的藏書來賣等。這在“鬼市”里也是很常見的。全國，乃至于全世界的“鬼市”都是這個樣子。很多收藏的珍貴字畫，往往都是高仿品，真品流散到了“鬼市”，通過“鬼市”被交易出去了。

老劉在市場溜達了一圈，沒有遇到喜歡的舊書。但是他也沒有看到“禿頭狗”，老劉很奇怪，禿頭狗今天怎么沒來營業(yè)呢？

老劉在禿頭狗的舊書攤上有很多便利，他可以隨意地拍照他喜歡，但是價格又高的那些舊書的書目。有些舊書攤是不讓你隨意亂拍照的。這個舊書市場里還有一個舊書攤就是不能隨意拍照的，拍照也可以，付費拍照，一頁紙5元錢。

老劉去附近菜市場入口處的早餐店吃了幾個包子，喝了一碗稀飯。老劉每次來淘舊書都是在這個早餐店吃稀飯，但是今天老劉喝完稀飯感覺肚子不舒服。于是老劉就趕緊地往家趕。

老劉的出租車停在大門口的時候，守他們這個小區(qū)大門的老李對著老劉就是一頓攀談。老劉今天肚子不舒服，不想和老李廢話，應和了幾聲就疾步朝著自己的家走去了。

老李也算是老劉的一個老朋友了，平常的周末，老劉淘完舊書，吃完早飯，買完菜回到大門口就會和老李一起坐在大門口的空地場里曬太陽、聊天。他們會一直聊到中午飯前，老劉的老婆來提老劉買的菜。這個時候老劉才和老李道別，和老婆回去。

老劉的老婆是個小老劉十幾歲的女人，是老劉開館子的時候附近學校里一個離婚的女人。這個女人是數學老師，長得胖乎乎的。女人每次來提菜的時候老李都賊眉鼠眼地盯著女人看，因為這事老劉和老李鬧過幾次不愉快。但是老李每次都給老劉說：“食色性也，哪個老男人不喜歡看呢？”

老劉也就釋然了。

老劉坐電梯上到十二樓，他急沖沖打開屋子的大門，這時候老劉驚呆了。

老劉看到禿頭狗光著屁股在他的臥室里正在和他老婆干壞事，臥室的門大開著。

老劉怒不可遏，他操起一把椅子就砸向了這對偷情的男女。禿頭狗尷尬地對著老劉說：“老劉，你息怒，你女人先勾引我來你家買舊書的，去年過年的時候我高價買了你們家的舊書呢？”

老劉：“我操你媽的，你高價買我的舊書就要睡我婆娘嗎？今天非把你砸死。”

老劉又揮舞著椅子朝禿頭狗砸了過來。禿頭狗光著屁股，在2.2米的大床上左右躲閃，老劉怎么都砸不著他。老劉怒到了極限，他暴跳著沖到了床上，滿是灰土的舊皮鞋狠狠地踩踏在胖女人的大腿、胸部、肚子上。胖女人嗚嗚地哭著，禿頭狗還是在床上上躥下跳地躲避老劉的攻擊。

老劉終于看到了一個機遇，禿頭狗背對著窗戶，弓腰駝背地“呼哧啦哈”直喘粗氣。老劉丟下椅子，攥緊雙拳就撲向了禿頭狗。禿頭狗一看老劉撲向了自己，趕緊跳下了床。“咣當”一聲，老劉一頭扎到了窗戶外面。

老劉被摔死的十幾分鐘后警察就來了，胖女人和禿頭狗被警察帶走了。

胖女人路過大門的時候老李對著胖女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喃喃自語地說：“該遭槍斃的兩個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