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想到,不過一夜之間,前一秒還站在自己面前的葉云初,后一秒就會從宋嘉林那里聽到噩耗。
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天旋地轉,暈眩得幾近失去意識。
夏可音,江哲遠,江承臻,葉云初,王倩……
他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
他保護不了任何一個人。
…
“王倩的過錯本就與你無關,江承臻和葉云初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宋嘉林知道,我也知道。你不用再自責。另外,江承臻還說,你一直是他的哥哥。他希望你好好活著,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這番話,是在葉云初葬禮那天,許文親口對他說的話。宋嘉林也在。
他已經不記得當時是個什么心情,滋味又是如何,只是一味地想要逃離。
他無法面對黑白照上的人。
他活著,但他又怎么可能好好地活著。
回憶起這些,已經是三天之后。
天色暮沉沉的一片,瓢潑著傾盆的大雨,雷聲轟鳴,紫電喧騰,他一身莊穆的黑色,頭頂舉著一把黑色的傘。
這里是墓陵,他面前的墓碑上刻著兩個人的名字,沉斂的白菊被雨珠打得蔫下了花瓣,落在風中刮去許遠。
他已經在這里站了很久很久,身體僵硬得快沒有知覺,雨水濕透了半邊衣裳,關于過去塵封的記憶再次被掀開,痛苦得鮮血淋漓。
他還記得,小時候,每次王倩情緒失控將怒氣撒在江承臻身上,都要在他身上留下累累傷痕才肯罷休。
她間歇性的癲狂毫無規律可言。
江承臻總是倔強著咬牙不哭,一個人默默承受,又一個人偷偷地躲在角落里上藥,身上的淤青總是還沒好全又要再添新傷。
江鄞心疼,幾乎都會跪下來求王倩,讓她放過夏可音,放過江承臻,也放了自己。
即使他知道自己的三言兩語根本不足以挽救一切,更左右不了王倩的心緒。
以至于后來,他直接替江承臻挨下所有。
等到王倩清醒,見到他身上被她打罵留下的傷,總是一個勁兒地道歉,說她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會了。
誰能知道,那個時候他的心情。
復雜,難解,他也從未懂過。
但是,他不后悔。
也許,從江承臻出生的那一刻起,他這輩子就該履行一個作為“哥哥”的責任。
深鐫進他心臟那處,烙下不可磨滅的痕。
…
小時候,葉云初看不見光,醫院里面沒有一個小朋友愿意和她一起玩,總覺得她是個累贅,帶著她麻煩。
江鄞不放心江承臻一個人在醫院里,總是偷偷地跑來看他,經常看見醫院樓下小花園里的長椅上,一個精致漂亮的女孩在那里曬太陽。
女孩子很可愛,兜里總是放著數不清的糖果,他曾撿起草地上掉落的一顆,望著她走在前面的背影,在后面呼喚。
說,“等一下,你的糖掉了!”
她聞聲回頭,后腦勺出系著的白色紗巾隨風一揚,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對他揮了揮手告別,“我要回去吃飯啦,糖就留給你吧,不夠可以再來找我要哦!”
那是他第一次與葉云初說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