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編劇，他之前拍過電影嗎？”

從強勢帥氣的青年，變成這個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打工仔，韓大勢只用了半個下午；第一場戲過后，更是變成了麻木不仁的搬磚崽。

李宰漢扶了下墨鏡。

他認同這個角色：

對于一個只能賣苦力，還得遭受母親吸血的可憐人，除了做個賺錢機器，還能做什么呢？

“我記得，韓演員獲得米國影評人協會大獎的，好像叫什么《機車少年》。”申正久心緒起伏，似是從沒想過真有人能將干巴巴的劇本，演成這樣一個人物。

他，好像活著。

卻又只剩具空殼。

這感覺太奇怪了！

“哎唷，我們家大勢...”

“快讓阿媽看看，你腿有沒有受傷？”眾人還沉浸在韓大勢扮演的“崔哲洙”里，一旁觀看的韓賢珠，早已搶上前去摟起青年的褲管；作為母親，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麻木而又暴虐的兒子。

“皮外傷，沒多大事。”

“阿莫，都撞得凹下去了...醫護人員！醫護人員！”

“消下毒，貼個OK繃就行了...”

看著母親急得團團轉，韓大勢只得苦笑。孫藝珍見醫護人員過來，便接過酒精幫他消毒；直到看清小腿上那道兩寸來深的傷口，才知道青年踹垃圾桶那一腳。

的確用了全力！

“......”

韓賢珠見了，只得暗自垂淚。

這些年，他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原本品學兼優的兒子，忽然來了個大人物父親...他以為，他終于可以獲得父親的羽翼；然而那個冷血無情的狗財閥，卻只想讓他活成別人的影子。

這點皮肉傷。

相比起那些苦難，又算得了什么？

看到韓賢珠蹲在地上，不遠處，人群背后的金燦民好幾次想走過來...想了想，終究停住了腳步。幾乎和韓大勢一樣，他的后背，同樣在往外滲血。

被襯衫一扯，火辣辣地疼！

--卻是下午時分。

他被狗財閥叫回去了一趟，才到接頭地點，后背就著了十幾記悶棍。得到的口信，無外乎是：要當狗就好好當，別老想著糊弄主人。

不用說都知道，是韓大勢在發布會上，說他即將和EM合作《不能說的秘密》，戳中了樸泰元的神經。

“......”

“賢珠吶，你回去吧。”

因為韓大勢和孫藝珍的精湛演技，不過20:00左右，開工第一天的《我腦海中橡皮擦》劇組便早早收工。吃完晚飯，青年笑著朝韓賢珠道：“畢竟戲也看了，劇組盒飯也吃了，拍戲實在沒什么好看的。”

“不行，阿媽得留在這里。”

韓賢珠還在堅持：“不然你又要受傷。”

“又不是拍武打片...”

“......”

勸了半晌，見韓賢珠同意了，才將金燦民招了過來：“金代理，送她回去吧。對了，要是沒什么事的話，你可以在西橋洞多留幾天。”

“是。”

轎車發動，兩人隨之離開。

“奇怪，不過半日沒見，這狗腿子怎么面色煞白？”金燦民轉身之際，韓大勢就見他的西裝濕了幾處。以為他在片場拉練，便沒放在心上。

..........

“大勢哥，腿還疼嗎？”

開工之前，劇組已經在第一片場附近租了酒店。考慮到韓母走后，韓大勢沒人照顧；孫藝珍便趁著睡前，過來串了次門。

“......”

結果才推開門，就楞在原地。

房間里的青年，只身套了一條褲頭，身上濕淋淋的。屋子里飄著淡淡的青柚花香，卻不見任何熱氣：難不成，他剛撞傷小腿，就去洗了冷水澡？

見狀，韓大勢抓起薄被往身上一裹：“來得正好，我還過去問你有沒有防水OK繃來著？”

“貼了OK繃，又去沖涼？”

孫藝珍翻了個白眼。

“不就磕破點皮嘛，多大事...”

想了想，青年又開口道：“對了，你帶刮胡刀了沒？”

卻是從家里過來那會兒，覺得自己得演個胡子拉渣，不修邊幅的建筑工人；他就將刮胡刀留在家里，真要想用這會兒，卻找不到了。

孫藝珍：“？”

你向一個21歲的小姑娘，借刮胡刀？

見他指了指因為沾水，重新往外滲血的小腿，只得“嗯”了一聲。看來他是想刮掉腿毛，再貼上防水OK繃，這樣的話，起碼能扛到傷口結痂。

“你等下，我先去買OK繃。”

十分鐘之后。

就聽得韓大勢房間里，傳來“嘶~”地一聲。

一半是揭下舊創可貼，腿毛被扯到的脆響。

另一半，則是來自青年。

嗯，疼的。

“好了~”

見韓大勢接過刮胡刀，就將腿毛刮個干凈。消毒過后，換上防水OK繃，孫藝珍便囑咐道：“你這情況，最近還是別沖涼了。”

走到門外。

卻是盯著刮胡刀看了一會，噗嗤一笑。

取下刀片扔進垃圾桶。

韓大勢隔壁的申正久，似是也擔心青年的腿傷，便即過來查看；恰好遇到孫藝珍往垃圾桶扔刀片，眼神不由得有些古怪。孫姑娘只得紅著臉解釋道：“他剛才沖涼弄到了傷口，我又幫他處理了一回。”

“喔。”

那嘶聲，他在隔壁都聽到了~

——————————

轉過天來，拍攝繼續。

一眾工作人員，便發現了一件怪事：自己這個劇組，分明才第二天拍攝，竟然就變得無比默契，仿佛磨合了小個半月似的。

不過更奇怪的是，那個從電視劇過渡到大銀幕戲的青年，演技居然沒有半分晦澀。

就連李宰漢，都難挑出毛病。

可能，這就是天生的演員吧！

“今天上午這場戲過后，咱們就分組拍攝吧。”班子已經熟悉，李宰漢便沒再多說。見眾人已經聚齊，便催促著一眾演員前往《我腦海中的橡皮擦》第二主景地。

建筑工地。

這里，算是韓大勢的主戰場。

內容為：

身為建筑工地老板的【金爸】，恰好在接女兒下班的途中，到附近的工地轉上一圈。結果遇到小工頭【崔哲洙】正在和公司總工掰扯，說鋼筋籠綁扎密度不夠，不允許覆模澆灌...而心懷歉疚的【金秀真】，則是再次見到了被她搶可樂的青年。

“Action！”

“《我腦海中的橡皮擦》，第5場。”

場記打板：“一鏡一次！”

拍攝開始，孫藝珍隨著金爸來了工地，金爸停好車后，起身去往樓頂；旋即就見在腰上別著把錘子，帶著安全帽，手里拿著尺子，一路隨車跑了兩公里、汗流浹背的韓大勢從另一側的樓梯上樓。

一路走，一路查看工程進度。

上到四樓，卻見幾名外包木工，偷摸著將原本的支架往右邊挪了半米。

這樣的話，一層起碼能省三成支架。

還能省去不少人工。

韓大勢見了，立刻拽著尺子量了量，眼神木然著罵道：“不長眼的狗崽子，你特么腦子里是裝了大醬嗎；就像你們這樣支模，澆灌塌了怎么辦？”

“崔工頭消消氣，不是多大事...”

“阿西...給老子改！”

支模工還要狡辯，但在看到他的眼神后，只得憋了回去。

還能怎樣？

返工。

沒劇情的孫藝珍，偷偷跟著攝像上樓；恰好看到韓大勢的暴躁模樣，立刻一陣憋笑。別人不知道他這個角色靈感從哪里來，她卻無比清楚。

--沒錯，西橋洞754號工地。

那個咄咄逼人的池工頭！

只不過韓大勢這版，少了池工頭的碎嘴子，更像個對工程負責的良心工人。

..........

“咣，咣！”

金父上到樓頂不久，韓大勢也從對面上來。卻是一邊往前走，一邊皺眉：他看清了，已經封裝好等著澆灌的模板下面，鋼筋籠扎得像捕鯊網一樣稀松。

實在氣不過，便從腰間取下釘錘。

咣咣幾錘。

就將鋪好的模板，拆了一路。

總工立刻上前阻止：“呀，崔工頭你在干嘛，不知道今晚得澆完這層嗎？”

韓大勢卻壓根沒有看他，指著外包鋼筋工罵道：“克瑟克，你眼睛是要捐了做泡菜嗎？”

“崔工頭，不知怎么回事？”

“你知不知道，鋼筋籠20公分的扎距都要相同，這樣才能受力均勻。不然到時澆筑完了，樓頂開裂，你來返工？”

“那個，咱們今晚得澆完這層...”

“閉嘴！”

韓大勢沒聽他胡扯，一屁股坐在模板上：“老子就看著你改，不改完不準澆灌...要是每個人都這樣蓋房子，換作是你家人買了，你敢住嗎？”

“......”

一句話，懟得總工啞口無言。

金爸便也在他的節奏里，成功拍完了余下戲份。

“咔！”

李宰漢見了，通過對講機喊咔。

“噗...哈哈哈！”

聽到喊咔，憋了半晌的孫藝珍，立刻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這個工頭，實在太暴躁了！

“阿莫，這演員真厲害，難道拍戲之前是干工地的？”

“干工地的怎么可能當演員？”

“可他說的那些模板支法，包括鋼筋籠間距，都無比專業。”卻是不單一眾搭戲演員，就連幾名工地老師傅，也對韓大勢之前的職業來了興趣。

“要真這么說，我也能當演員？”

某位小徒工，有些天真。

“阿西，你啊...去江南區賣屁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