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yīng)你，會想辦法帶你出去……”

眼見楚天驕如此相信自己，周易也不好再拒絕，點頭答應(yīng)之余，又道：“但我話說在前頭，我沒有把握能帶你出去，我只能保證，我會竭盡全力?！?

“嗯，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楚天驕微微頷首，露出釋然、解脫般的笑容。

旋即，他將那只放在周易面前，緊握成拳的手，猛地張開，蓋住周易的頭顱，一股龐大的精神風(fēng)暴，席卷進周易的腦海里，其中蘊含的正是心法和武訣！

楚天驕現(xiàn)在所施展的手段，是一種名為灌頂?shù)拿匦g(shù)，此秘術(shù)能將所需要傳達的信息直接刻入進對方的腦海里，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

當(dāng)然了，這般粗暴的秘法，也是有副作用的，特別是要傳達的信息還那么晦澀難懂，說那是天書都不為過！

這不，被灌頂?shù)闹芤祝D時感覺有萬千根針刺進大腦，磅礴浩瀚的經(jīng)文如同千龍鳴音一般，在腦海里轟然乍響！

“啊嘶……”

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起來，一手捂著頭，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一步，七竅竟是流出殷紅的血！

對此，楚天驕無動于衷，他冷眼看著因為承受著莫大痛苦而讓神態(tài)變得猙獰扭曲的周易，不知心中所想。

這陣痛苦，其實持續(xù)的并不久，大概一分鐘左右吧，但對周易來說，卻久遠(yuǎn)的像是一個世紀(jì)。

“爾時，太上老君以永壽元年正月七日，在泰清境上太極宮中，觀見眾生億劫漂沉，周回生死……”

千龍鳴音般的經(jīng)文詠頌聲，威嚴(yán)莊重，晦澀古樸，周易眼前不由出現(xiàn)了幻象，他看著自己飄了起來，飄進一處宮殿群中。

宮內(nèi)玉殿巍峨，瓊樓森聳，金碧璀璨，霞光流輝，云霧繚繞的巍峨大殿，殿內(nèi)柱身通天，繪有華麗浮雕與九條繞柱的五爪真龍，以及一些說不上名的奇珍異獸。

而在大殿中央，端坐著一位身穿白色道袍，慈眉善目，須發(fā)皆白，手持羽扇的老者。

老者身長九尺，皮膚呈黃，嘴如鳥喙，隆鼻如山，秀眉長五寸，耳長七寸，額有三理上下徹，足有八卦，經(jīng)文詠頌聲便是自他口中迸發(fā)而出。

周易半跪在這位老者下方，被動承受著震耳欲聾的經(jīng)文詠頌聲，只感覺頭痛欲裂，喉嚨仿若被一只無形大手扼住，連慘叫都沒法發(fā)出！

“……天師稽首禮謝，信受奉行?！?

不知道過去多久，臺上的老者停止詠頌經(jīng)文，金碧輝煌、霞光流輝的巍峨大殿，旋即如碎裂的鏡子一般，咔嚓咔嚓浮現(xiàn)出裂紋。

待到整個大殿都裂紋遍布之時，似有一只無形大手，狠狠錘下，大殿頓時破碎坍塌，周易眼前一暗，再睜眼，已是回到洞府，面前站著的不是圣德巍巍的白發(fā)老者，而是楚天驕。

“哈、哈……”

他躺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猶如剛從水里被打撈上來一般，渾身濕透，極致的疲倦感，自內(nèi)而外發(fā)散著，似是剛經(jīng)歷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zhàn)。

“怎樣？這部《太上玄靈北斗本命延生真經(jīng)》很帶勁吧？”

楚天驕挑了挑眉頭，唇角微翹，身旁不知從何時開始，多了幅油光锃亮的漆黑色棺?。骸昂煤眯逕挵?，少年，這可是道教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所傳下的心經(jīng)，若能窺得皮毛，也能對星宿境界有著飛躍般的提升?！?

“你這是……”

周易沒有回答楚天驕的話，而是看著他旁邊那口漆黑色棺槨，面露怔然。

其實他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點什么，只是說不出口而已。

“活物，是不可能被帶出去的，即便我的境界從二十一星宿衰退到四星宿，你也不可能帶活著的我出去，這是秩序之力。”

楚天驕微微笑著，神態(tài)自若又輕淡，生死之事，仿若輕如鴻毛：“而且，我也命不久矣，沉睡千年，能幸而不死，全因總督將我封存起來，不然我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至于棺槨……沉睡之前，我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將死之際能夠留下一份傳承，以此來委托造訪我沉睡之地的有緣人，將我?guī)Щ貨錾桨苍帷！?

看來，這位西部封王的大西王，真的已經(jīng)很疲倦很疲倦了啊，言語之間，盡是對落葉歸根的極致渴望與悲憐。

“呵呵，只可惜不能和我的妻子葬于一處，不過她也安葬在涼山，我們一同望山相守，倒也算是與共長眠，齊淋人間風(fēng)雪。”

楚天驕說著說著，神情更加悲哀，語氣透出濃濃的孤獨：“你知道嗎？夏國有一種鳥雀，叫作巖燕，居住在極高的山巖峭壁上，人們看不到它休息，只能見到它無休無止的在空中飛翔，一生艱辛，因此有了無足鳥的美麗傳說。我就是那樣的鳥，我年幼喪母，年少喪父，年輕喪妻，當(dāng)我決定起飛之時，我已經(jīng)失去所有重要的人了，也正因為失去所有重要的人，我才決定起飛，結(jié)果我飛了太久太久，飛了足足三百年，在這期間，我見證了大夏榮辱與焉，見證王國破滅，見證在燃燒的戰(zhàn)火中死去的同胞、敵人，我至今也沒法忘記，火中相擁的母子，也沒法忘記，在炮彈之下，笑著吻在一起的男女……”

話到最后，這位大西王，臉上滿是蒼涼，他感覺心里堵著什么，眼睛發(fā)澀，可也終究只是發(fā)澀而已。

他推開棺槨，平躺在里面，閉上眼，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面露安和微笑，輕語道：“好了，臨死之前還能將一直憋在心里，不愿去想的話說出來，感覺真不錯……想說的話，我都已經(jīng)說完了，最后請你用天子劍刺死我吧，我的一切源于天子劍，最后也終于天子劍，這是因果循環(huán)，也是落葉歸根?！?

“……你的人生，還真沉重，我以后絕不要成為你這樣的人，我只想為我父母報仇，然后帶著妹妹去一個與世無爭的邊陲小城，買下一棟雖然狹小，但卻很溫暖、很安心的小房子，我會有一份悠閑的工作，養(yǎng)活我的妹妹，她可以盡情做著她喜歡的事，我們長相廝守，平淡庸俗又幸福的過完這一生?！?

周易低聲自語著，提著天子劍走到棺槨前，他俯視著忽然睜開眼，略帶苦笑望著他的楚天驕，手中長劍出鞘，哀鳴不止，如同杜鵑啼血。

“龍戰(zhàn)于野，其血玄黃……別重蹈覆轍了啊，少年。”

這是，楚天驕最后說的一句話。

一代英豪，自此永眠，安葬涼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