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像是剛剛從冰箱冷凍里拿出來的饅頭,硬邦邦的掛在天上,滋滋地散發(fā)著寒氣。
師姐坐在湖邊,卻無心欣賞風景,捏一根樹枝,在泥地上畫著什么。
景以柔輕輕喚一聲“師姐”,就坐到了師姐的右手邊。
云尚飛看了看師姐左手邊,謹慎地選擇坐到景以柔右手邊。
師姐沉默不語,景以柔和云尚飛就乖乖地陪坐。
就在云尚飛往景以柔這邊擠了擠的時候,師姐說話了,她說:“你們也出來了?!?
景以柔“嗯”了一聲,趕緊問師姐:“藍婷的萬妖奉典會是真的嗎?”
師姐很嚴謹?shù)鼗卮鸬溃骸吧胁磺宄!?
“試試呀!”云尚飛抻著脖子,隔著景以柔,看向師姐,“不要太簡單了,既然夏耕丘的靈魂附身成功,那么只要萬妖奉典說話了,那不就是真的了嗎?”
“不愧是我們尚飛!”師姐說著,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拍拍云尚飛的肩膀,卻被云尚飛靈活地避開了。
云尚飛捂著自己躲過一劫的肩膀,直言不諱地說道:“師姐,你手勁有點大,你每次拍我,我都有種朝你肚子上狠狠來一拳的沖動?!?
“是嗎?”師姐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我以后注意點。”
景以柔覺得在這么緊急的時刻,實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便插嘴道:“我覺得還是回妖界再試,這樣即便夏耕丘知道了萬妖奉典的位置,也沒法把它搶回去?!?
“不愧是我們以柔!”師姐伸出手來想要拍拍,遲疑了一下,送給景以柔一個大拇哥。
“我們不能再耽誤了!反正回妖界的躍輪就在附近,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景以柔提議道。
“不!”師姐出乎意料地回答道。
“你看,我說吧!”云尚飛捅了捅景以柔的胳膊,擠眉弄眼道。
景以柔回頭看了一眼云尚飛,卻仍然不信師姐是這樣的人。
“等!”師姐惜字如金地說。
“等什么?”景以柔追問道。
“等死?”云尚飛沒過腦子地接話道。
“等墨白!”師姐糾正。
師姐說完這句話,扭頭看向安全屋的方向。
景以柔和云尚飛也本能地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挺拔的人影朝著他們的位置而來。
來人就是師姐說要等的人——明墨白。
他腰桿挺得筆直,走路很穩(wěn),仿佛腳底坑坑洼洼的路也為他變得平坦,即便手里拎著那個非常重要的黑色皮包,也沒能讓他有絲毫的怯懦。
景以柔盯著他手里的皮包的輪廓,有些不以為然,她從一開始就覺得師姐應該親自保管這個黑皮包,因為里面可是裝著萬妖奉典這么重要的東西,可是師姐似乎十分信任明墨白。
明墨白在離他們還有大約十步距離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將手里的皮包放到了地上,然后似乎害怕被風吹走似的,又搬起旁邊的石頭輕輕壓在了上面。
“里面是萬妖奉典嗎?”云尚飛疑惑地問。
“不會壓碎了吧?”景以柔問。
“應該不會吧?”師姐回答道,“好歹也是塊牛骨頭?!?
“得有幾萬年了吧?”景以柔問。
“別呀!別壓碎了!它歲數(shù)太大了,骨質(zhì)都疏松了……”云尚飛扯著嗓子朝明墨白喊叫道。
明墨白卻選擇性沒聽見,已經(jīng)搬起來了第三塊石頭,壓了上去。
景以柔站起身來,想要跑過去看看,卻被師姐拉住了胳膊,說道:“他有分寸!”
“你就那么相信他?”景以柔有些生氣,當初她就是因為太相信明墨白了,知道被騙的時候才會那么痛,這種痛不但不會隨著時間的流失得到緩解,而且會因為對別人的一次又一次的懷疑而加劇。
景以柔突然好恨明墨白,恨他能輕易地騙取人心。
師姐看著明墨白捧起土來,朝萬妖奉典的位置灑下去,緩緩地說道:“我是相信我自己?!?
“怎么?”云尚飛急了,手指著明墨白,道,“白白給萬妖奉典舉行葬禮呢!”
景以柔卻沒空搭理云尚飛,問師姐:“什么意思?“
師姐解釋道:“我相信我的判斷,更相信如果我錯了,我會勇敢承擔后果!”
“你真的能承擔后果嗎?”景以柔一改往日溫順的樣子,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道,“一旦萬妖奉典被毀,你要怎么和妖界交代?你真有這個能力嗎?”
景以柔話出口后,就后悔了,她還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師姐說過話,剛才她是氣糊涂了。
師姐卻并不介意的樣子,回答道:“你忘了,天塌不下來,即便天真塌下來,擔心也沒用!是不是,墨白?”
明墨白已經(jīng)舉行完了“葬禮”,站到了云尚飛身邊,點點頭,說道:“以防被夏耕丘竊聽,我用毛巾把萬妖奉典包成了粽子,又掩埋了?!?
“哦!”云尚飛有些尷尬地看看景以柔,沒話找話地道,“今晚真冷,我也想裹條毛巾?!?
景以柔知道自己誤解了明墨白,可是她倔強地不肯看明墨白一眼。
明墨白似乎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很不自然地開門見山問道:“如果二十多歲的藍婷能夠回到過去阻止李憶唐被救,那么,她為什么不能回到現(xiàn)在救回謝師兄?”
“你慢點,再說一遍!”云尚飛提議道。
明墨白似乎很著急,他沒有重復,卻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如果未來的藍婷不是我們這邊的,她為什么不幫夏耕丘奪回萬妖奉典?“
“所以……”云尚飛撓頭,道,“你想說什么?直說!”
師姐把額前的頭發(fā)往后一抄,抓著頭發(fā),答道:“如果她是我們這邊的,未來的她絕對會救謝師兄;如果她不是我們這邊的,未來的她就會幫夏耕丘奪回萬妖奉典?!?
就像考試時,遇到了連題干都讀不大明白的題,景以柔好一番琢磨之后,問道:“那她到底是不是我們這邊的?”
“很難說!”明墨白回答道。
云尚飛一聽來勁了,擺出智者的姿態(tài),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下巴,道:“我媽說了,不知道可不可信,就先不信!”
“很好!”師姐目光灼灼地看向云尚飛。
“那……會不會是因為未來的藍婷救不了謝師兄,于是,被夏耕丘以謝師兄為條件威脅,她才回到過去干了一堆壞事?”景以柔越解釋越覺得很有道理。
“怎么解釋未來的藍婷不回來為夏耕丘偷走萬妖奉典?”師姐興致勃勃地問。
“因為……她迷路了?”云尚飛搶答道。
“因為她吃飽撐著了?”師姐懟道。
“師姐,你別鬧!“云尚飛扭動了一下腰肢,撒嬌道,”人家說正經(jīng)的呢!你想呀!還不興人找不到地兒嗎?未來的藍婷是接到了夏耕丘的命令回來偷萬妖奉典,可是她沒找著!哎!對!沒找著!于是,她就又試了試!你想呀!試錯不需要時間嗎?我們得等!“
景以柔眼看著師姐點了點頭,又看見明墨白沒有提出異議,便急忙道:“這有意義嗎?萬一未來的藍婷真的來了,我們能保證守住好不容易到手的萬妖奉典嗎?就算她不來,夏耕丘派人來了,我們也不一定守得住呀!”
“以柔,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藍婷不是我們這邊的呢?”師姐提醒道,“如果未來的藍婷是真心實意地投奔了夏耕丘呢?那么她不回來偷萬妖奉典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景以柔快速地思索著,心里慢慢地害怕起來,如果這一切都是夏耕丘的陰謀呢?夏耕丘故意把萬妖奉典送給了他們?
“難道……”云尚飛猜想道,“夏耕丘想控制我們?就像控制謝師兄那樣?”
“這還真是不好說!”師姐點頭,皺眉道。
“還有一點有些可疑,雖然說當初藍婷是和夏耕丘一起用躍輪離開的,夏耕丘的確給了藍婷打開躍輪的權限,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以夏耕丘的縝密,怎么會沒有想到藍婷有一天會利用躍輪離開?”明墨白凝眉推測道。
“或許是因為夏耕丘覺得躍輪就在密室里,很安全,藍婷又進不了密室!再說,藍婷還是要用躍輪離開那個神秘世界的,改來改去,應該會很麻煩吧?”景以柔極力為藍婷開脫道,她覺得藍婷已經(jīng)夠可憐了,不想她再被人誤會。
“有點道理!”云尚飛學師姐的樣子,點頭說道。
“我們還是看看再說吧!可不能冤枉了別人!”景以柔說完,又道,“我們下一步干什么?”
師姐不回答,卻看向明墨白,問道:“你的意見是什么?”
冷冽的月光下,明墨白原本深邃的眸子仿佛被蒙上了輕紗,飄飄渺渺,若有似無地輕輕晃動著,這讓他看起來更神秘了,沒有人知道月下這個沉默不語的男孩子正在思索怎樣的對策,景以柔又生出那種想要讀讀他到底在盤算什么的想法,可她知道她不能,起碼現(xiàn)在不能。
“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明墨白似乎把頭腦里的想法捋順了幾遍,才開口道,“我們先試試喚醒萬妖奉典里夏耕丘的靈魂,看看能不能探聽點什么出來,再做打算。”
明墨白似乎注意到了景以柔皺著的眉頭,補充道:“當然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問完話就把萬妖奉典送到妖界中轉(zhuǎn)站藏起來?!?
“走!”師姐直接站起身來,拍拍屁股道,“我們摳萬妖奉典去!”
“走!”云尚飛也拍拍屁股道,“我們盜墓去!”
等把黑皮包從坑里拽出來,景以柔不放心地拉開拉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萬妖奉典被毛巾裹得嚴嚴實實,根本就不需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