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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吻

  • 南雨的夏
  • 艾一熊
  • 3498字
  • 2023-05-08 08:51:53

晚飯后,我立刻回到自己房間,無所事事翻閱著枕邊的書籍,一邊等著林汐上樓。如果說在今天之前,我只是認為我們之間有那么些地方很相像的話,今天,就在墓地,我則認為我們之間還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存在。

我不知道這種神奇的力量來自哪里,也不想弄清楚是為什么,我只知道,有那么一些時刻,我們可以彼此心靈相通。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發現一個懂你的人更讓人高興的事了——什么也不能阻擋我去找他。

林汐的房門響了一聲,我正要起身前去,哪知只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又響了。我猜他去了北面露臺,于是鼓起勇氣去露臺找他。果然,他已經站在長條桌邊,趴在玻璃圍墻上,正對著空靈的黑夜發呆。

我走過去,從桌上撿起一根煙,他轉身看到我,忙幫我點燃。

”我記得你并不抽煙?“他帶點小疑問,但并不驚奇,大概早就覺察我最近在吸煙了。

”是不抽,“我說,心說難道你不知道,就是因為想跟你一樣才抽的。”但是抽了之后,我發現感覺不錯,便于思考,而且,吸煙還有一項功能。“

”什么功能?“他問。

”便于掩飾。“我吐口煙圈,看著他。他一定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那些天里,他在我面前吐的那些煙圈,有多少是為了掩飾他自己。果然,他看著我笑了,是一種被識破之后認命似的笑容。

“今天下午你睡得好香。”他說,“我不知道你白天還能睡得這么香甜。”

“怎么?你知道我晚上睡得怎么樣?”我反問他,僅僅是想跟他開個小玩笑。如果他見過我睡覺的話,也是指我發燒那晚。

哪知他突然局促起來,臉頰都泛紅了,居然為自己辯解,“不是,我是說,通常來講,人在夜晚的睡眠會比白天更深。”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頭一次見你這么不淡定。”

他也笑了,搖搖頭不再說話,我們都沉默了一會兒,也許都在心里搜尋著合適的話題,而我則琢磨著怎么帶他上屋頂。

“江襲和北漠的事,你解釋給我爸爸聽了嗎?”在腦子里過了好幾遍之后,我終于問他。

“哦,說過了。他對我的推測感到很驚訝,說他之前沒往這方面想過,經我這么一解釋,什么都能說得通了。”林汐掐滅了煙,將煙蒂扔進煙灰缸里。

“那么,江襲去了哪里?沒有他的遺體,就不能說明這座墓是他的。”我想爸爸這些年的功夫算是白費了,他一定很失落。

“我當初有一個猜想,這座棺槨里,要么是兩個人,要么是空的。看來,江襲真的這么做了。”林汐說。

“怎么做了?”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一定還有什么發現沒有告訴我。

“北庭失守之后,北漠也死了,他帶著北漠離開了,古墓是后人為紀念他建的,所以他并不在里面。”林汐說,“也許,他們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遇。”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你覺得,這樣解釋給爸爸聽,他會接受嗎?他能理解江襲和北漠的故事嗎?”在我的印象里,爸爸雖然博文廣志,卻從未談及這種非主流的情感,和我也沒有。

“他能理解亞歷山大和赫菲斯提翁,就能理解江襲和北漠。昨天我一對比,他就明白了,事實上,他對這類情感非常包容。”林汐說。

“那么,你又是怎么想到的?”我問他。

“你呢?”他又反問我,似乎想證明我們想的是不是一樣。

我不確定我的想法和他的會不會一樣,但是能確定一點,自從下午我們做了同樣的夢之后,他似乎很有興趣去印證一些事情。“我想,亞歷山大和赫費斯提翁是因為太像,不分彼此了。有本書曾經是這樣寫的,有一天,壓力山大的親戚來看望他,看到王座上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立刻行禮,哪知那是赫費斯提翁。站在一旁的壓力山大哈哈大笑,并沒有怪罪,說赫費斯提翁就是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大概是一對愛人之間所能達到的最高的境界了。”我看著他,用眼神告訴他,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啊。

他始終望著我,眼眸又顯出一抹憂郁之色,他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么哀傷的神色了。“也許,這是柏拉圖的精神意志所起的作用。”他說,“亞歷山大雖然南征北戰,從來沒有停止過征伐,但是他并不是個莽夫,他的老師是亞里士多德,而亞里士多德的老師又是柏拉圖。他們的思想一脈相承。”

“你是說,柏拉圖之愛?”我有點理解他說的意思。

“是的,柏拉圖式愛情,追求的是心靈溝通和理性的精神之愛,這一思想起源于古希臘時期成熟男子偏愛美少年的風尚。”林汐說,“當我這樣解釋給你爸爸聽的時候,他立刻就明白了。”

我此刻多希望他說的這一切是特意解釋給我聽的,有某種弦外之音。“那么,那首《風江嘯》是真的了?其實是北漠臨死前寫的?”我說。

“是的,是北漠寫給江襲的。”他沒再看我,好像又想回避什么。

“你知道我昨晚在哪里嗎?”半晌,我問他,心知他其實從早上就帶著這個疑惑。

“你不在房間?”他似乎早就知道,“應該就在這兒的某個地方。”

“我帶你去。”我差點就要拉著他的手了。

“現在?”他有點兒不敢相信的樣子,不過還是跟著我來了。

夜風很冷,他打了一個哆嗦,但看得出很是驚訝。我引著他來到我的觀星臺,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獨享的地方。他站著環顧四周,好一會兒才坐下。

“我不知道爸爸當初設計這個觀星臺時,怎么會設計兩個人的座位,也許他猜到有一天你會坐在這里。”我笑著對他說。

他毫不掩飾地笑了,“難怪你整晚不睡覺,這地方太美,有種靜謐的孤獨。你知道嗎,當孤獨遇到孤獨,即便對方是一處風景,也會覺得孤獨會減輕些,因為有陪伴。”

“是的,因為在這里,我有另一個孤獨的陪伴,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指的是什么。”此時我們正面向北面,空靈寂靜的原野村莊之上,是悲涼的蒼穹和寂寞的群星,我早就打算把那顆星星指給他看。

“另一個孤獨?”他看向我,用眼神詢問我。

我手指向北方,“那是小熊星座,能看到嗎?”

“你在看星星?”他似乎很欣喜,“北方的大熊座、小熊座,最容易辨認了。”

“其實,我想讓你看的不是小熊座,沿著它的尾巴往下看,很不清楚,但是需要點耐心,看久一點。有一顆星星,它不太閃亮,但是氣質很獨特,它發出若有若無的紅光,縹緲不定,非常美麗。”我癡迷地說著,幾乎忘記也許林汐根本看不到這顆星星。

“你說的是造父變星DCEPS?”林汐打斷了我的話,說出一個令我都驚訝的專業名詞。

“你怎么知道?”我看向他。

“因為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顆星星。”他眼里閃著光。

“我也是。”我激動得差點撲向他,“它就是我的孤獨,就是那只貓要找的星星。”

我們同時扭過頭去去看那顆星星,此時它忽明忽暗,總是在撩動人心弦。難以相信,在那些閃耀的群星之間,我們中意的,竟然是同一顆。我不敢看他,只怕讓他看到我的失態,一不小心被激動的淚水淹沒。他好像也沒有看我,大概是出于同樣的原因。

“它是脈沖變星的一種,它的亮度會隨著自身周期性地膨脹或收縮而變化,利用這種周期性,我們還能測出星系之間的距離。”很久,他才若無其事地說。

他以為,說出這些冷知識,就會顯得和我不一樣,就不會背負那些惱人的負擔。就在剛才,他還急于驗證我們之間的心靈感應,然而現在,他又想回避這一切。我哪能讓他得逞,“在1915年的時候,美國天文學家Harlow Shapley就使用造父變星,測出了銀河系最初的大小和形狀,以及太陽在其間的位置。”我說。

他先是驚訝,然后是欣喜,再然后便帶著一種久違的、釋放的笑容,滿眼含淚地看著我,一如我現在看著他,就像看著我自己。現在我確信,世界上真的有另外一個我。

“南雨,”他輕聲呼喚著我,吻在我臉頰,久久停在那里,沒有動。

我的臉頰濕潤了,是他的眼淚,還有我的眼淚,我不忍拭去,任它們交融在一起。我抱住他,想離他更近一些,“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我知道,”他將我擁進懷里,輕輕柔柔的,帶著克制的力量,像是懷抱嬰兒那樣小心翼翼,“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臂彎溫暖而堅實,讓我感到異常平靜和幸福,從此我不再是孤獨的那顆游魂,天上的千萬顆星星可以作證,那是另外一個我,和我作伴。

我們在屋頂上坐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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