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趙家之前,陸肅先和戴前分別,回了一趟老巢拿刀,那位韓爺沒有提到兵器,擺明了是要他這個菜鳥自己想法子,只憑腰間那根棍子以及暗藏在衣服里面的那把匕首,顯然不夠。
殺人還得用上正兒八經(jīng)的鋒銳利器。
陸肅有些慶幸自己的準備充分,橫刀頗為鋒利,足夠經(jīng)用,千八百大洋,不算白花。
刀劍這類鐵器,在這地方,看著不多,無論是在鎮(zhèn)外碰上的那五個蟊賊,還是鎮(zhèn)子里面的韓爺以及那些蹲在墻角的老陰逼,很少見到有拎鐵器的。
也就韓爺手中,一把寒芒森森的殺豬刀,絕對不缺一點詭祀神秘點綴。
走在路上,陸肅總是覺得兩邊有著一道道畜生的目光,咄咄射來,不過戴哥那位前輩指點說,光天化日之下,通常不會出了什么意外。
陸肅心中沒有忐忑才是假的,但是早就學會喜怒不行于色的他,腳步不快不慢,望向四周,一是戒備,二是打量祀世的風土人情。
并且心中不斷嘟囔,這是他娘的歷練。
想到今夜將要獨自進行殺人之事,陸肅心潮險些有點不穩(wěn)。
前番兩次殺的,都是對他心懷不軌之人,然而這次,卻是要對個不曾相識的家伙。
不過陸肅也算看的明白,那老趙家的估摸不是什么好人。
很有自我安慰的架勢。
到了這個祀世,就得有那看慣生死的覺悟。
興許是因枵腸鎮(zhèn)較為偏僻的緣故,總體風格還是更為偏向古代,而高樓大廈的現(xiàn)代痕跡,壓根沒有。聽蕭鐵師兄說,俠武之地,更為繁華,鋼鐵叢林沒有,但高聳建筑,一點不缺。
枵腸鎮(zhèn)不大,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陸肅路過藥鋪,聞到一股中草藥味,經(jīng)過煙草店,驚鴻一瞥,看到販賣的煙草,看到煙霧繚繞的煙民,瞧見一包包硬紙包裝,已有現(xiàn)代雛形的煙盒。
瘦骨嶙峋,饑餓肆虐不能耽誤抽煙,枵腸鎮(zhèn)里,食物和水價格最為昂貴,其他東西,煙草上不得臺面。
不乏靠著抽煙麻痹自己,用煙草當作食物的家伙。
還有一個賭檔,經(jīng)過時候,能夠聽到里面的喧鬧聲音,開大開小。
走過一個門前有著兩座石獅的朱門大戶,陸肅頓了頓腳步,大門半遮半掩,門上兩個獸吻鋪首,相對而立,金光閃閃,并非金制,而是銅制。
祀世之中,百姓多有青銅崇拜,所以錢幣乃是銅制,有著大小之分,至于金銀,只能算是裝飾品。
枵腸鎮(zhèn)中,多產(chǎn)生金銀之物,所以那種東西,并不值錢。
朱門大家的臺階之上,打掃得一塵不染,連著門前那片街衢,都很干凈,和其他地方,形成鮮明對比,強烈反差。
有個身材瘦弱,衣衫襤褸的男人,從門中出來,提著兩個木桶,里面裝了屎尿,一些噴濺出來,沾到了身上,靠近來時,能夠聞到一股刺鼻味道。
門房聞到那味,捂著鼻子,滿臉嫌棄之色,手中拎著充當報酬的幾個饅頭,隨手扔到了男人懷中,驅(qū)趕著走。
那個看著半百實則才三十不到的佝僂男人只有點頭哈腰,不斷告罪,一個不小心,一個饅頭掉到糞桶里面。
將手中兩個糞桶放到門前小推車上,男人視若珍寶地把幾個完好無損的饅頭包好,隨后下手去撈出來掉入糞桶的饅頭,沒有一點嫌棄。
看著朱漆大門關(guān)閉,陸肅想起一句不算合時宜的話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炎炎烈日,沒有凍死骨,卻有餓死鬼。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富裕人家放哪都一樣,窮苦人家各有各的死法。
陸肅生于和平年月,相比起來,當然比這漢子好了太多,至少吃得飽,至少穿得暖,可也僅僅止步于此了。
家中父母,身上病癥已有征兆,晚年疾病纏身,住院治病可立而見之,花銷定不會小,現(xiàn)在家無余錢,往后只能來靠陸肅。
相比之下,又有什么差別?
想到這里,陸肅道心愈發(fā)穩(wěn)固。
媽的,天下大事,唯一錢耳。
干掉趙家,往后在這鎮(zhèn)上就能徹底立足!
縱是的不來執(zhí)穢,好歹能夠多擄掠些金子,弄到俗世去賣!
陸肅走了一遍鎮(zhèn)子,回到家中,抽出那把橫刀,吃些東西,沒有停留,走出了門。
趕在太陽落山之前,要到和那戴前相約的地方,否則晚上孤身行走在鎮(zhèn)上,不太安穩(wěn)。
才出了門,遇到剛剛碰上的那個男人,推著小車,到了對面門前,開鎖進門。
一個進門,一個出門。
陸肅和他對視一眼,都有幾分警惕。
隨著一聲門軸嘎吱響起,同時松了一口氣。
陸肅鎖上了門,正要前走,聽到對面門內(nèi)聲音。
“囡囡,爹爹回來了,給你帶來了吃的!”
旋即有著一串銀鈴一般的笑聲,有些空靈,“嘻嘻。”
“爹爹,我餓了。”
陸肅輕笑一聲,這個祀世,也不是全部的人都蹲在墻角,守株待兔啊。
————
日暮。
滿鎮(zhèn)寂然。
天山繁星璀璨,月牙如鉤,鋪灑地面。
陸肅跟著戴前,前往趙家。
“阿肅,你這把刀不錯,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玩意兒。
咱們鎮(zhèn)上,除了菜刀之外,很少擁有其他鐵器,據(jù)我所知,韓爺那里,也就只有寥寥幾把刀劍而已。
能讓我瞧瞧不?”
陸肅一愣,沒有想到,枵腸鎮(zhèn)上,刀劍恁缺,把刀遞了過去,戴前愛不釋手,好半響后,這才戀戀不舍,還了回來。
黑夜之中,陸肅似乎看到周圍多出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很像惡狼,不由讓人毛骨悚然。
戴前習以為常,“放心阿肅,這些家伙拎得輕重,在咱韓爺?shù)乇P,沒人膽敢對咱如何。
否則韓爺有的是法子,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話之時,到了趙家院墻外面,戴前仰起頭來,蹲下身子,拍了拍肩,“阿肅,我托著你,跳過墻頭。
進了院子,一切就都靠你自己了。
有刀在身,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陸肅緊了緊刀,腳下一踩戴前,舉起左手,扒到墻頭,旋即另外一腳跟上,踩在墻上借力,順利到爬到墻頭。
朝里一望,不見有人,站到墻頭,回首打個一個手勢,徑直跳了下去。
殺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