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那個樣子，我還怕他不收。像我們做建筑這行的，隨便那點挪點都不得了，買材料，租賃這塊，以后我們都只開收據，甚至不開任何票據。”“懂了。”“賺錢吶，有錢大家賺嘛。我們修三棟樓起來，拿一棟還拆遷戶，一棟交稅打點，給民工工資，自己賺一棟。這個世道，那有全部都吃得下的喲……還有件事我得給你說呢……”“啥子事？”“你曉得王副區長的老家在云陽啥。”“聽你說過。”“你親自去一趟，他們專門為我們公司成立了個勞務公司，以后我們的基礎工程這塊，全部交給他們做。主體工程還是用我們的工人，這個馬虎不得，出點事兒不得了。根據規劃，而今就是我們手上這塊地皮，要建三棟十二樓高的水泥房子起來。還要修一條連接大馬路的公路起來，其中一棟作為安置，其他的作為啇品房銷售。明天開始我著重跑五大證這一塊，你去把勞務公司接回來。先組織工人在前面修個平房，這個叫售樓部。接到王副區長老家的人，訂勞務合同。基礎立即開干。勞務這塊的價格，你是曉得的，過去三措基泥巴就是一個土石方的土，基樁這塊都拿他們做。”“這個架子才大哩，還要我們去接。”你曉得啥子？公司老板是王副區長的親兄弟。”“這個值得。拿八抬大轎去抬都值得。”“難不成我還要開個大巴車拉這些人上來？”“開啥子大巴車嘛。帶點票子……到了那地兒，交給老板他各人安排啥。這筆費用叫預付的工程款。我們接的業務，人家區里面不是訂了合同就支付了前期的建筑工程款嗎……不是他王副區長管到這塊，我們有這好果子吃嗎……再說區里的建設項目多的是。現在這個年代就是改朝換代大搞基建的年代，還不說建住宅，高樓大廈，政府的辦公大樓就連那街上的水泥馬路全部都要挖了鋪成柏油馬路，這個還是小的了，那建高速公路，挖山打遂道的事情，我們隨便整到幾個項目，那不發啦。現在做生意，不靠官兒，政府不批紅頭文件，那來的項目。我們不大不小還巴到個副區長，這都不得了了。原來區里面聽說我們街道有個建筑隊才來找我們的。”“我們不干脆封紅包給區長不就行了？”“封紅包也要看人，莫說紅包，我還想他派人來拿股權呢，人家只想來參與建設。這個官場上的人……各有各的玩法啥。有些事情真的要慢慢來嘛……”“曉得了。”

第二天，這尤加利開著車往王副區長的老家行駛，那地兒離主城至少也兩百多公里，還大部分是山路。他開著一輛藍色皮卡車，也是公司見他跑業務辛苦給的獎勵。因為道路擁堵，車子好不容易開出了主城區，轉到通往遠郊區縣的馬路，開了小半天，還在圍著一座大山的盤山路上轉。那個時候的坤城，交通業并非如現在這般發達。一路上他想；說到這當官的，若是沒得點底子，從什么偏遠地區農村里爬上來的，也是不容易的了。有點權還想到家鄉……中午飯都過了，肚皮又餓，咕咕叫著。看到自己的車還在一邊巴到懸崖絕壁，一邊是萬丈深淵路中。

一路感嘆。

大約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車子才到了那地兒，是夏天，陽光灼熱。剛到鎮上的路口，只見樹蔭下，站著百十來號人，他們都身上背著大牛宰帆布包，手里還拎著塑料袋子。定是這些人了，尤加利想。將車子停在路邊走下來問一個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那個是王總。”話音剛落：“來了來了，城里的人來了……快點去喊王總……”那人一下從地上彈起來往后面的人喊道。“老板你先等一會兒，我們王總在鎮上茶樓里有人陪著喝茶。我們一大清早就走這鎮口來等你了。昨天王總說今天城里的人會來接人的。”在場的人都有些激動。“你們大包小包背的啥子喲。”“背的衣服被子啥。”“我們公司有宿舍，床上有被子。還拎著茶瓶啥子嘛，現在城里都興吃純凈水了。”“啥子純凈水？”“飲水機，直接拿杯子接起就喝，熱的冷的都可以。”“啥玩意這么好。”“一群土包子。”尤加利想。正在此時，見到那王總被幾個人前呼后擁著而來，尤加利想起桂董說的那些話，這人是副區長的親兄弟，搞不好什么時候沖上來了就是大老板了……有權就有錢。于是迎著上去：“哎呀……你們這個山路好難走……我現在才攏的……”說著拉開手提包，拿出一大疊錢遞給他：“這個是預付的點工程款。”那王總接到錢：“我們客車都包好了的，就是等到你們城里送錢來……”

“我叫王政明。我哥兒叫王一政”“這個我曉得，我曉得……王一政是我們區王副區長嘛。”

兩人站在那里寒喧了幾句。后來決定先叫大客車送那些民工先走。王總陪尤加利先去鎮上的館子吃個飯再走。接著大客車也來了，王總讓民工們上了車，車子啟動了他說：“車子開到坤城也是大半夜的了，你們在車站等我們……明天準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