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在女孩的面前噴濺而出，溫度，氣味，周身的感官都在不停地反饋著。

伴隨著鮮血彌漫開來的還有無可動彈的絕望，以及與曾經相同的無邊恐懼。

“記住，我們一族的能力，與承諾有關。約束的力量會成為指引命運軌跡的線條，亦會成為我們靈力的來源。”

但明明，正是因為這種承諾和約定，才使得我們的家毀于一旦。

“這兩個小屁孩的味道，有點像克洛諾城那女的啊。”高大的男子如是說道。

他身后的，是另一名戴著面具的神秘人，他聽到男子的話，只扭頭看了一眼，沒人知道他到底露出了什么表情，只是，女孩看見隨著他們那陰沉的笑聲而來的，是父親和哥哥愈加明顯的憤怒。

媽媽，你在哪啊？

媽媽，你不是說會一直守護我們的嗎？

“法維，她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作為哥哥，你一定要保護阿塔娜。”這是父親給予他們的最后一句話，隨之就屹立在燃燒的枯枝之中。

至此，法維才清楚母親說的約束之力是怎么回事，因為就在父親做完最后的托付之后，他隱約也感受到身體內的靈力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他看向了妹妹，妹妹也同樣看向了他。

“哥哥，我們會死嗎？”

“阿塔娜，我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去，但是，如果我們真的非死不可，我會盡我所能讓我們直到最后都在一起。”

隨著法維身上升漲的靈力，手中父親托付的命運之杖指引的道路也越來越清晰。父親離去，法維根本不清楚自己隨之前進的這條道路會去到哪，但他堅信著父親所托。

但兩個小孩終究跑不了多遠，隨著法杖傳來的感應越來越清晰，法維也同樣發現了那兩人早已在前面等著自己了。

“我并不清楚炎使大人究竟為了什么對你手中那法杖如此感興趣，但我也不得不稱贊你一句，小孩，你確實挺能跑啊。”高大男子依舊是率先發言，法維卻從此人身上感受到了比剛才父親在場時還要可怖的氣息。

“可惜，你們那死老爸惹惱我了，所以，追逃游戲也該結束了。”男子的身形絲毫未動，靈力卻化作一滾燙巨手，向著法維兄妹握來。

“阿塔娜，不要離開我。”法維深知憑自己二人根本無處可躲，而法杖的感應卻更加清晰，法維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然而實力的懸殊卻不會被彌補，男子肆意地一抓，法維即便拼得靈力透析所撐起的防護，也被轉瞬打破，隨著狂暴的靈力被撕裂的，還有法維幼小身體里的每一寸經脈。

咕咚，法維的身軀狠狠地倒在阿塔娜的身上，而從四肢百骸飛濺而出的鮮血也同樣染上了阿塔娜的衣服上。

阿塔娜從來沒感受過兄長的血，溫度是如此炙熱，顏色是如此鮮紅，而靈力又是如此虛弱。

法維強撐著爬了起來，然而卻發現自己即便睜大眼睛，卻也無法視物，反而傳來的，是從眼部傳來的強烈的灼燒感。

但即便如此，法維也同樣能夠通過命運之杖感受到那二人依然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

然而法維的靈力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調動出來。

連張開防護都做不到嗎？法維不愿相信奇跡，因為奇跡沒有眷顧自己的父母，他同樣也有理由相信奇跡不會降臨在自己兄妹二人身上。

命運的孩子卻不被命運所優待。

阿塔娜的手卻同樣地握向了命運之杖，法維從而也感受到了另一股不被自己排斥的靈力正在傳來。

“阿塔娜，你。”法維看向了阿塔娜，卻發現她的眼神居然和爸爸媽媽一樣，

一樣的斷然，一樣的決絕。

是嗎？爸爸媽媽，你們最后一刻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阿塔娜，我絕對，會讓我們，死在一起的。”

男子卻是不耐煩地直接沖了過來，兄妹二人亦傾盡全力搭建了自己最后的防御。

錚，

然而二人卻并沒感受到靈力的沖擊，但法維通過命運之杖卻感應到了他們要等的人已經到了。

而阿塔娜卻能明顯地看見剛剛這個櫻紫色長發的人瞬間便到了他們的面前，并且用這個像是盾一樣的東西擋住了男子的進攻。

從遠處就感受到的那股呼喚我的氣息，就是這兩個小孩嗎？還有，對面這二人又是怎么回事。

扎拉穆未曾多想，戰斗的直覺已經告訴了他此時應該給阿舍傳達他的消息。

“靈結晶，你就是那秩序之盾？”面具人此刻也是同樣站不住了。

很快，二人得到了共識，必須盡快解決這里的一切。

只見高大男子從身后幻化出兩個手臂，隨后四只手握著一把巨大的闊刃朝著扎拉穆砍來。

這一招氣勢很強，但扎拉穆同樣知道這只是佯攻。因為此時那面具人卻已經不見了人影。

果然，很快背后兄妹二人的身邊地面上就出現了數把鐮刃，并向著二人擠壓而來。扎拉穆見狀將靈結晶高高升起，避過了這一次的襲擊。

然而失去視力的法維卻注視到了鐮刃尾部張開的眼睛正在與自己對視，正當法維通過命運之杖感受到不對之時，阿塔娜卻看見法維的身后空間處卻伸出了一只鬼手正朝著他襲來。

哧!

正如同阿塔娜能感受到法維的血一般，法維也同時感受到了撒濺在自己背后的，不是別的什么。

什么？扎拉穆未曾想對面居然能夠穿過自己的結晶而偷襲自己身后的二人。然而很快他便發現了不對勁，因為那面具人就在下面，那上面的襲擊又是怎么回事。

見一擊未成，那鬼手直接穿透過阿塔娜的胸膛朝著法維繼續襲來，他可不管需要穿透幾個人，他的目的只有那柄法杖。

“退散!”

隨著一聲怒吼，鬼手瞬間消散，連帶著下方二人都被震開。只見扎拉穆等人上方一只金色手掌出現，一擊便拍碎了所有的鐮刃。

隨即一名金發男子就出現在了幾人身邊，與扎拉穆不同，此人沒有站在任何東西上，卻也這樣自然地浮在了空中。

見阿舍已來，扎拉穆便轉身去幫助兄妹二人，用靈結晶為二人治療傷勢。

然而當扎拉穆觸及阿塔娜已經被洞穿的身體時，由于扎拉穆的靈結晶能夠很好地感應并且適應大多數的靈力屬性，因此有時候會因此而接觸到了他人隱藏在靈力中的情感。

而他在阿塔娜的靈力中感到了，

對母親離去的不解，

父親訣別時的悲傷，

兄長受傷時的恐懼，

以及自己被洞穿時的絕望。這些情感隨著阿塔娜逐漸消散的靈力卻變得尤為清晰，扎拉穆怒不可遏，他轉過身看著下方二人，身上的靈力卻也是在不停地暴漲著。

“這感覺，該死，他居然有那玩意。”面具人拉起男子就想以同樣的方法遁進空間之中。扎拉穆見狀就要沖出去，卻被阿舍拉住了身形。

扎拉穆感到不解，但是下一刻，他便明白了。

不知何處傳來的一陣斬擊將面前的一大片區域都破壞，而隨著斬擊來的還有無盡的火屬性靈力，以至于面前的場地在一瞬之間就成為了焦土，而那二人，更是已經連身影都不見了。

“阿塔娜!阿塔娜!”隨著靈力感受到情感的，并不是只有扎拉穆，還有通過命運之杖與阿塔娜靈力連接在一起的法維。

失去視力的法維也因為阿塔娜的靈力得知了剛剛發生的事情，知道了阿塔娜是因為幫自己擋住敵人的襲擊才受此重傷的。

與其說是重傷，此刻在場三人都能感受到，阿塔娜的生命卻是在不斷流逝。

阿舍示意扎拉穆不必插手，此等傷勢，即使是回到神殿都未必能恢復。但他同時也注意到了二人手上的法杖。

命運之杖嗎？如果是那二人的遺物，的話，說不定。

作為哥哥，你一定要保護阿塔娜。

不，不，爸爸，我，

法維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他自然也知道已經逝去的父親不可能在此時與自己對話，他只是陷入了一種無盡的自責，一種無法停下的自縛罷了。

自縛？

約束的力量會成為指引命運軌跡的線條，亦會成為我們靈力的來源。

母親的教導卻慢慢顯現，占據了法維的心頭。

如果，能把我的生命給阿塔娜的話，就像她把力量給我一樣。不，不是如果，我一定，一定，

阿塔娜，我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去，但是，如果我們真的非死不可，我會盡我所能讓我們直到最后都在一起。

“阿塔娜，我們說好了，我們要死也死在一起的，哥哥怎么能夠拋下妹妹一個人獨活呢!”

法維，命運的力量是神明給予我們的，如果說世界上有什么可視的奇跡的話，那奇跡就是命運的化身，而我與你爸爸傾盡一生都要完成的這柄靈器，必然會成為奇跡的化形，而你，便是日后將它帶向光明之人。

命運之神啊，如果你無法將我的生命給予我親愛的妹妹的話，那就帶走我的生命。

法維緊緊地抱住阿塔娜，感受著屬于她的那一份溫暖，他在祈愿著，一直在祈愿著。

阿塔娜，我們直到最后都要在一起。

“哥哥，我又怎么會舍得留下你一個人呢？”

——

——

“你哥哥還沒醒嗎？”扎拉穆問道。

“嗯，感謝你們救了我們。”阿塔娜點頭，經過扎拉穆的講解，她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情始末。雖然在命運之杖的幻境內，他也看見了法維那奄奄一息的模樣。

這樣，哥哥的身體也能夠恢復吧。

“唉，就像那被分成兩段的命運之杖一樣，你們的生命估計也是被對半分了吧。”比起阿舍，扎拉穆對于命運之杖的了解基本就是沒有。但對于目前都只有一邊眼睛可視物的二人來說，最好的解釋怕就是如此了。

“你們的恩情，我們一定會還的。”

扎拉穆擺擺手不以為然，但他卻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兄妹二人此刻明顯已經成為了靈師，而自己也有責任保護二人。

因此他向阿塔娜拋出了橄欖枝。

“那會成為你們的新家的，在神殿內，你們不必擔憂太多。”

“真的嗎？謝謝，太......”

阿塔娜的話還沒說完，法維卻也走了過來。

“道謝的話只讓妹妹講可不行啊。”

“自我介紹下，我叫法維，她是我的妹妹阿塔娜。”法維對著扎拉穆行了一大禮，以表達自己誠懇的感謝。

“現況就像你們所知的，此地發生了大變故，而我們的家也因此。”話到此處，法維仍有些許哽咽，但也是講了下去“我們很感謝你們能接納我們，但是，與其說成像是圈養一樣的保護，我更愿意，更愿意能夠有能力去查清所有的一切，以及找回我們的母親，為我們失去的家庭畫上一個真正的休止符。”

聽著少年的話語，扎拉穆卻也來了興致，他想知道少年那屬于自己的「開拓」的決定究竟是什么。

“因此，比起你們給予我們的關懷和親近，我更想要你們能夠給予我們身份，一個屬于你們神殿弟子的身份。而我，”

“我想要一個想成為你的弟子的身份!扎拉穆先生!”

法維單膝跪地，這就是他做出的決定，為自己的道路所作出的決定。

扎拉穆自然是答應了法維的懇求，而阿舍也同樣有著收法維為徒的意愿，因此法維便成為了第一殿與第六殿共同的弟子，而阿塔娜則被送往了第九殿。

“謝謝你們接納了我們，謝謝你們給予了哥哥新的身份和未來。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還的。”

“還有哥哥，你的這份生命，我一定會在最后一刻歸還給你。”

親人的鮮血在少女的眼前滑落，法維倒在血泊中的模樣與當年如出一轍。自然也包括他掙扎著不愿倒下的動作，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

“是時候結束了，秩序的渣滓們。”古昂提恩澤斯的話語縈繞在場上每一個人的耳邊。沒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也沒人敢去賭他到底想做什么。

風侭璇的腿此刻已經被滾燙的熾血侵蝕無法移動，阿塔娜的眼神看向了正在趕來的扎拉穆，她知道，他來不及了。

但，她，還來得及。

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還的。

少女抓起了自己的命運之杖，目光掃過了了這陣子給予了自己難得快樂時光的少年，自己的恩人，以及最愛的哥哥。

此刻，予以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