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朱祁鈺命令朝廷六部,以及各個衙門各司其職,不可紊亂,以確保京城安穩。
緊接著讓主戰的于謙幾人前往武英殿議事,而自己則要先去應付太后……
走在去華蓋殿的回廊上,朱祁鈺向成敬投以詢問的目光,
問道:“朝堂之上……太后有什么急事?”
這成敬是自己王府的心腹太監,今年五十來歲,為人忠誠可靠,又熟于人事,
孫太后在這個時候見自己,肯定不是因為母子情深!
自己非她所生,現在她關心自己的寶貝兒子還來不及呢!
況且奪門之變,若是沒有她帶頭,太監、文臣、武將,這些不相干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面見這樣的老妖婆,不能不慎重!
見之前,還是詢問一下的好。
成敬低眉提醒道:“太后是皇上的母親,愛子心切,請殿下謹記……”
自家殿下向來平和,宮里的事從不打聽,更別說安插人手了,
所以一時之間成敬也不了解狀況,只能用自己精于世故閱歷的提醒。
來到華蓋殿,見孫太后正端坐在椅子上,朱祁鈺上前行禮,
強忍著心里的惡心,道:“兒臣拜見太后。”
朱祁鈺的生母是吳氏,并不是孫太后所出,
可人家貴為皇太后,按照禮法是自己的嫡母,沒辦法,自己必須的敬著。
若是親切點,可以稱呼圣母,或者母后,正式一點,不那么親切則可以稱呼皇太后,或者太后。
朱祁鈺知道后來朱土木變成朱叫門,在到后來發動奪門之變,背后就是孫太后在撐腰!
按照歷史,朱祁鈺的死正是由于這個老妖婆!
所以心里對她哪里還有半分敬重,因此就選了不甚親切的稱呼。
孫太后點點頭,伸手示意道:“郕王來了,快起來吧,來人,給郕王搬來椅子。”
“多謝太后!”
宮女搬來一張木椅,朱祁鈺便極為坦然地坐了上去。
孫太后問道:“前朝已經商議出結果了?”
你派人打斷,后來又下監國詔書,還能不知道?
這就屬于明知故問了!
于是朱祁鈺便說道:“朝臣們在奉天殿里多有爭論,不過考慮到先皇陵寢在此,江山社稷在此,而且就算此時南遷,瓦剌兵馬一旦攻來,我們無城可守也會慘敗,
為了避免重蹈靖康之恥的覆轍,兒臣便答應朝臣們的請求,死守京城,絕不逃避。”
說到這里,旁邊站著的太監曹吉祥撇了一個白眼,陰陽怪氣的說道:“郕王,在朝堂上可是您下令主戰的,太后有請,您忙的都不肯停下……”
朱祁鈺看了他一眼,卻并沒有搭理,
而是轉向孫太后說道:“太后,當時朝堂上群情洶涌,吏部尚書王直,內閣學士陳循,兵部侍郎于謙等人一力主戰,兒臣只不過是順應朝議罷了。”
“太后有請,兒臣自然不敢懈怠,只是當時朝堂上亂七八糟的,兒臣實在不知道曹公公所謂何來……”
說著看向曹吉祥道:“曹公公,太后緊急傳喚,必定有緊要之事,你被人呵斥,就不敢說了嗎?”
曹吉祥臉上一僵,趕緊說道:“奴婢明明已經……”
“好了!”
孫太后不耐煩的揮手道:“回去再說,你退下吧。”
被曹吉祥被趕,心里更是不悅,深深的看了一眼朱祁鈺,
雖然心有不滿,可也不敢過分表露。
而朱祁鈺面無表情,一個太監軍冒犯監國親王,還是在這么關鍵的時候,
就僅僅趕走了事,
還想讓我感恩戴德不成!
“唉……”
孫太后嘆息了一聲,抬頭盯著朱祁鈺詢問說道:“那么以你看來,在京城守得住嗎?”
守不守得住?
照目前的實力來看,很難啊!
在歷史上,土木堡之戰以后,正值京城空虛,人心惶惶的時候,
許多富賈豪紳,還有勛貴朝臣都把自己的家人送往南京,甚至連河道官道都堵塞了!
京城的朝臣們對于是戰,還是南遷,根本就沒有結論,
如果在這個時候,瓦剌部立即揮師入京,大明京師是很難保住的,十有八九會被攻破!
可瓦剌部在這個時候犯了大錯,并沒有立即率兵攻打京城,而是耽誤了一個多月之后才到京城,
這時候京城已經調集了兵馬,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都統一了思想,
無論是糧食,還是兵器軍械,都得到了補充。
再加上于謙等主戰派的拼命堅守,這才贏下了京師保衛戰。
天賜良機擺在瓦剌部跟前,可他們偏偏錯過了。
當然這里面有他們內部的原因,可無論如何,入主大明京師,占據黃河以北的絕佳時機,終究是隨風而去……
想起成敬對自己的提醒,于是朱祁鈺在孫太后面前,深吸一口氣,
說道:“太后,無論京城守不守得住,大明都必須守!”
“哦,這是為何?”
孫太后滿臉詫異的問道。
朱祁鈺知道她在演戲,便陪著她演,
咬緊了牙關,雙拳緊握,說道:“太后,皇兄還在敵人的手中,大明此時萬不敢后退呀!”
“我們若是后退,那皇兄怎么辦?”
孫太后滿臉憋氣,用自己手中的手帕假模假式的抹了抹眼淚,“皇兒……還能回來嗎?”
“當然能!”
朱祁鈺堅定的道:“太后,只要我們堅守京城,打敗瓦剌的兵馬,他們看無機可乘,就不會再那么咄咄逼人,我們也就有迎回皇兄的那一天!”
“可,可他畢竟在土木堡大敗,還被敵軍所俘,即便回來……”
孫太后面露悲色,似乎害怕自己的兒子得不到大臣們認同。
“太后不必擔心!”
朱祁鈺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誰又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打勝仗,馬有失蹄,人有失手,
況且土木堡之敗,必定是閹賊王振胡亂指揮,擾亂軍心所導致,不關皇兄的事,所以太后大可不必為此憂慮。”
孫太后又為難道:“可京城現在只有區區幾萬老弱殘兵,這京城九門如何守得住啊,如果被也先攻破了京城,
那么皇室宗親將會全部落于敵人之手,將無一幸免,這江山社稷,可就改天換日了……”
朱祁鈺聞言,立馬臉上露出悲痛的神情,
如果真是這樣,那朱家子孫可真得死絕了!
同時心里已經有了明悟,
怪不得朝堂上那么多南遷的聲音!
原來太后就有南遷的想法!
不過現在國策已定,她總不能再起波瀾吧?
朱祁鈺說道:“太后,只要盡力堅守,相信一定能守得住,即便上天真的不庇佑大明,那也是天數劫難……
我們堅守京城,就還有迎回皇兄的可能,即便是千分之一的機會,也得抓住啊!”
看著眼前這個滿臉赤誠,一心為自己皇兄著想的人,孫太后終于面露欣慰之色,
同時也放下了戒備,悲哀之氣頓時一掃而空,又恢復了大明皇太后的威儀。
“郕王,你能如此為皇兒著想,母后深感欣慰……”
“太后抬愛,兒臣愧不敢當……”
試探完畢,這是個可靠的人!
所以孫太后揮揮手,對伺候的太監宮女道:“你們都退下吧。”
太監宮女躬身退了下去,華蓋殿只留里面只留下孫太后和朱祁鈺,以及太監金英。
孫太后對金英吩咐道:“把他帶過來吧。”
“是,奴婢遵命。”
金英領命,躬身退了下去。
正當朱祁鈺不明所以的時候,他又帶著錦衣衛千戶梁貴進入殿中,
“卑職拜見太后,太后圣安!”
孫太后胳膊支在椅子上,以手扶額,雙眼緊閉,沒有任何表示。
太監金英見狀,對梁貴:“瓦剌部的太師也先對你說了什么,再說一遍。”
梁貴趴在地上,咽了一口唾沫說道:“也……也先,說……說攻破京城之日,他將會拿皇上開刀祭旗,以慶賀蒙古部重新入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