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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色星期五?

北京的初冬

冷風吹在人的臉上

陰冷、干燥

預示著寒冷就要來了!

2017年11月3日,星期五,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

忙了一天的金杰律師剛得空坐下來,他就趕緊打開電腦,他在追看湖南衛視熱播的橫掃老中青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音箱里瞬間響起了韓磊的歌聲,《人民的名義》主題曲《以人民的名義》:

男:與誰同搏 以肩上的職責

聽一番枝繁葉落

看一抹煙霞交錯

此時此刻 情同手足在側

女:與誰同臥 以心中的執著

聽一聲青梅永樂

看一片繁星閃爍

此時此刻 愛意永續你我

男:以人民的名義 賦予你

生命的尊嚴 奉獻的權利

女:當所有萬馬奔騰 扶搖升起

一口氣直達心底 凜然正氣

……

韓磊的聲音大氣中略帶沙啞,滄桑感十足,他演繹過的主題曲都能真切地令人感受到氣壯山河的磅礴景象,素有“正劇主題曲擔當”之稱。此次獻聲《人民的名義》用來向為祖國反腐事業奮勇戰斗的衛士致敬。歌手江映蓉的聲音細膩動人,走心的演繹與天生的好嗓音,與電視劇主題產生了有效呼應,讓家國大愛在溫情嗓音中得到升華。歌聲讓忙碌了一整天的金杰身心頗感舒暢,電視劇的主題曲讓他一下子就進入了劇情之中。

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劇照(范子文/提供)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追劇,在追看湖南電視臺正在熱播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由于律師職業的特點,外出辦案在時間上根本無規可循,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就是在“流竄作案”。他沒有時間每天晚上定時追劇,只好等湖南衛視播完全集,他才上網回看,他感覺那樣看電視劇連貫過癮。檢察官、法官出身的他,對司法工作始終情有獨鐘,他喜愛辦案,一辦上案件就特別上癮,感覺在辦案的海洋里,渾身的細胞都在跳躍。他做偵查處長時,思維活躍,思路發散,每當偵查遇到“山重水復疑無路”時,他總能開辟“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離開檢察院多年了,當年的檢察院同事告訴他,檢察長督促辦案著急時還叨咕,案子辦得太拖拉,這要是金杰在案子早拿下來了。他熱愛司法工作,在司法界他也算是老司法了,為了從事司法工作,他放下了之前的一切愛好,原本是一個音樂人和新聞人,最后卻生生地改學法律,一頭扎進了檢察院,從批捕起訴到反瀆監所,從反貪偵查處長到副檢察長,檢察業務幾乎干遍了,承辦大案要案自然不必說,真可謂如魚得水。

人的一生可能有許多轉折,但這些轉折并不是誰都能設計出來,也不是誰都能遇到機緣的。在金杰的司法生涯中,有一個人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那就是著名“學者律師”,人稱“刑辯第一人”的中華全國律師協會刑事專業委員會主任田文昌大律師。田文昌老師當年代理被害人狀告“大邱莊禹作敏”一案,讓全中國的老百姓都認識了他,當年的《法制日報》連篇累牘地報道了這位“第一個敲開土圍子”的大律師。自從與田文昌相識,田文昌就勸金杰出來做律師,這一勸就是十年。十年間,金杰每當遇到疑難案件和法律問題,都向田文昌老師請教,田文昌老師“學者律師”的風范和出庭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他,金杰的心里“長草了”。在田老師十年的“威逼利誘”之下,2005年2月,金杰終于被田文昌老師“拉下了水”,在司法機關正干得如日中天的時候,一個突然的轉身跟著“刑辯第一人”當起了一個無職無權的律師,讓司法界熟悉他的人一時沒有反應過味兒來。最高人民檢察院主辦的《方圓律政》專訪他,評價他為華麗轉身的控辯審“三棲法律人”。無罪的當事人給他送來金匾——“德法雙馨大律師”!

無罪當事人給金杰律師送來的金匾(金杰/提供)

金杰愛好文學,對政法類文學作品,尤其是電視劇格外偏愛。他看電視劇入戲太快太深,但是真正能讓他坐下來看完整劇的,卻寥寥無幾。常常是開始看時滿懷期望,但是看著看著就放棄了,要么是看了幾集就知道了結尾,要么就是看不下去了,覺得劇演得太假,劇本沒有新意,更沒有突破。現實中,紀委和檢察院查處的腐敗官員都到了省部級,而反腐劇里查處的最大腐敗分子就是個副縣長、副局長……都是一個模式,電視劇和現實懸殊的差距,吸引不了他繼續看下去。然而,當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一經播出,就引起了他強烈的共鳴,牢牢抓住了他的興奮點,讓他眼前一亮。在電視劇里他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些辦案中的風雨兼程,千里追贓,坎坷執著;那些不辭辛勞,酸甜苦辣,他極少對人講起,只有埋在心里,其中的感悟只有內心知道。檢察情結似乎已經滲透到了他的骨子里,看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他是真入戲了,電視劇里的侯亮平,他怎么看都像是在演當年的自己,蹲坑守候,搜查追贓,預審熬夜,遭人算計,偵查受阻……劇情里的一幕幕都和自己當年辦案時很相似。甚至感覺電視劇描寫得還不夠,現實中比劇里還要驚心動魄,人物的命運和劇情的推進,深深地觸動了他內心那根敏感的神經,演繹了他想說而又不愿意說的內在情感。

北京市京都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律師金杰

他是電視劇《人民的名義》的編劇,著名作家周梅森老師的忠實粉絲,而且是“鐵粉”。周老師之前的八部經典作品,他看了好幾部。比如電視劇《人間正道》《我主沉浮》《國家公訴》等,都深深地吸引了他的關注,他愛看周老師的劇,感覺有滋味,有嚼頭,但凡播出從不放過。對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他更感到這個劇寫得更加真實,更貼近現實,更有高度,更有深度,更發人深省。尤其在人物的描寫上,寫出了人性的善惡之間的轉換,寫出了人物的多面性和多面的人生,用藝術的手法再現了黨和國家懲治腐敗的決心和力度,尺度之大,讓人看了解渴、過癮。網上稱,“《人民的名義》自3月28日開播以來,關注度扶搖直上,連續11天蟬聯雙網收視冠軍,網絡總播放量破19億,4月6日該劇播出期間,市場占有率突破25%”“《人民的名義》如今成為國民電視劇,不但成為流量擔當,還扛起了收視率,成為21世紀收視最高的電視劇,網絡點擊率高達220億以上”……該劇確實堪稱“高大上”,創歷史最高,無人超越。《人民的名義》是讓金杰一氣呵成看到底的唯一一部政法類電視劇,難怪電視劇一經播出,就橫掃老中青,當然也把他掃了。

看完幾集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已經很晚了。突然,他的手機微信上蹦出一條信息,讓金杰頗感意外。金盾影視中心主任李學政發來信息:“金杰兄弟趕快看,網上爆出消息,有人告電視劇《人民的名義》編劇周梅森抄襲剽竊他人的小說《暗箱》,你趕快看看怎么處理?”

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劇照,劇中王文革的扮演者李學政(李學政/提供)

李學政是金盾影視中心主任,著名制片人、監制、演員、發行人。最高人民檢察院影視中心顧問,最近又被最高人民法院聘為“人民法院影視工作顧問”,還兼任中國電影家協會軍事題材電影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兼秘書長和影視產業促進與投資委員會副會長、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影視機構委員會副會長和電視劇網劇制作播出藝術合作促進委員會副會長、中國文藝家理事會執行秘書長、中國文聯《中國文藝家》執行總編、中國行為法學會理事、中國新聞輿論監督研究會副秘書長、中國紅色革命后代優良傳統文化聯誼會秘書長、紀委監委廉政宣傳顧問、中國傳媒大學中國網絡視頻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員、四川文化藝術學院名譽校長。

李學政曾經擔任多部紅色電影、軍旅片、諜戰劇、檢察劇總制片人,如《黨的女兒尹靈芝》《特種兵王》《麻雀》《諜戰深海之驚蟄》《巡回檢察組》等。獲2017年度工匠中國十大人物,尤其在2017年3月開播的反腐劇《人民的名義》擔任總監制、總發行人。并在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扮演“大風廠”的工人王文革。他在劇中手舉火把,組織工人對抗違法拆遷,儼然有點工人領袖的派頭,隨著他的一聲大喊“點火!”不慎火光沖天,那架勢和眼神成為表情包,瞬間傳遍網絡,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卻。

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劇照,“大風廠”工人王文革

扮演者李學政(李學政/提供)

李主任深夜給金杰發微信,那一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金杰律師沒有怠慢,立刻在網上搜尋,不搜則已,一搜讓他更感到非常意外和震驚。

網上突然鋪天蓋地出現了電視劇《人民的名義》被訴抄襲的新聞,新浪新聞、頭條、各種都市報、自媒體等,一個個表述抄襲剽竊的標題豁然醒目:“被夸了大半年的《人民的名義》陷抄襲風波”“《人民的名義》被訴抄襲”“《人民的名義》抄襲《暗箱》是真的?”“周梅森被打臉,《人民的名義》涉抄襲《暗箱》?”……

甚至有的自媒體人還像模像樣地列出了所謂“相似”的段落,稱電視劇《人民的名義》完全抄襲了小說《暗箱》的第一章爆炸事故,第二章并購風波,第三章血債血償,第四章三方談判。甚至還稱“每一段情節,甚至每句話,無法不讓人聯想到《人民的名義》。連人物的安排與性格,都可以挨個對號入座”。還摘選一段:

張天芳嘆了口氣:“當初,外貿集團是作了一個很漂亮的轉產計劃,可是五年過去了,那個計劃很難實施。老國防廠,你也知道,光榮過,輝煌過,老工程師們,老工人們,視廠如命,集團和老廠人的關系就像定時炸彈。誰也沒想到,這顆定時炸彈沒炸,氯氣罐這個炸彈卻炸了。”

妻子李淑靜輕輕推開劉云波臥室的門,見他已經起床就走了進來:“起來了?可以多睡一會兒的。天芳也剛來。”

“噢?天芳。”劉云波聽說張天芳來了,知道他是無事不走動的,趕緊開門下了樓。

李淑靜跟著出來,一雙眼睛關注著他身上:“湯剛燉好,洗完澡就吃點飯吧。”

劉云波躲開了她的關注,邊下樓梯邊扣衣扣,看見張天芳坐在客廳就打了招呼:“天芳,休息過來了?”

盡管列出的段落與電視劇《人民的名義》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但仍然在網上睜著眼睛說瞎話,大肆煽情,讓人感覺《人民的名義》抄襲剽竊已成定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別有用心的人在搬弄是非。

網絡新聞中還披露了法院的“訴訟服務告知書”圖片,告知書顯示,2017年11月1日,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通知原告×某某,法院已經受理起訴周梅森等被告著作權侵權糾紛案。媒體在網絡還披露,原告×某某起訴《人民的名義》編劇周梅森及制片單位等被告,侵犯其原創作品長篇小說《暗箱》著作權侵權案。×某某向周梅森及制片單位等八家被告索賠1800萬元,律師費20萬元,并要求停止電視劇的一切播出、復制、發行、信息網絡傳播以及小說出版、銷售。目前該案已被上海浦東法院正式受理。

這突如其來的訴訟和突然爆發的炒作,在司法經驗豐富的金杰腦海里立刻畫起了問號:起訴《人民的名義》抄襲,究竟是出于維權,還是另有隱情?職業的敏感告訴他,不論是什么原因,一種有計劃、有準備的訴訟和炒作開始了。

黑色星期五(The Black Friday)是美國圣誕大采購日。

美國的圣誕節大采購一般是從感恩節之后開始的。感恩節是每年11月的第四個星期四。因此它的第二天,也就是11月的第四個星期五也就是美國人大采購的第一天。在這一天,美國的商場都會推出大量的打折和優惠活動,以在年底進行最后一次大規模的促銷。因為美國的商場一般以紅筆記錄赤字,以黑筆記錄盈利,而感恩節后的這個星期五人們瘋狂的搶購使得商場利潤大增,因此被商家們稱作黑色星期五。商家期望通過以這一天開始的圣誕大采購為這一年獲得最多的盈利。

然而,對于起訴周梅森《人民的名義》等八家被告的原告方來說,又何嘗不是為了某種利益呢?如果不是為了利益,又怎么能提出索賠1800萬元的天價?還有律師費20萬元?

這個普普通通的星期五,對于北京市京都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律師金杰和著名作家、編劇周梅森來說,的確是一個令人難忘的“黑色星期五”。這不僅讓人產生了諸多疑問,這個“黑色星期五”,對于這場《人民的名義》被起訴侵犯著作權的訴訟來說,誰又是能獲得更大盈利的贏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