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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番外四:立趙沅為太子

半個時辰后,勤恪王府的馬車開始回城,莫離自上了馬車之后便一直在發呆。

趙昕坐在莫離的對面看了她半天,終于忍不住問:“離兒,清遠大師到底和你說了什么?”

莫離嘆了口氣,忽然撲到趙昕的身上,一把扯住了趙昕的領口。

趙昕剛嚇了一跳,很快又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嘆息道:“哎,離兒,你竟然有這么主動的一天?!不過,在馬車上……太那個了吧?”

“想什么呢你!黑玄玉呢,我看看黑玄玉!”莫離瞪了趙昕一眼,小手已經伸到他脖子里掏來掏去的。

趙昕怕癢地躲著,抓住她的手,自己把黑玄玉拿出來了,順勢抱住莫離道:“我還以為,我的離兒也肯主動了呢!你忽然看這個做什么?”

如今,黑玄玉換了根金鏈子,純黑的珠子在暗沉的車廂里,散發出淺淺的光芒來。

莫離瞧著這顆珠子,長長一嘆,感慨道:“實在是不明白!這么一件小東西,它怎么可能會是聯系你我的寶物呢!”

趙昕的大手順勢圈住了嬌妻的小身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附和道:“可不是么!說來,我得感謝它,若不是有了它,我如何能遇見如此特別如此難得的你!”

莫離看了趙昕一眼,又低下頭看黑玄玉去了,嘴里慢吞吞地說:“昕,清遠那個老神棍說,我終究不過是寄居來這異世的孤魂,等我這身子的大限到了,我卻還能在這珠子里,等待下一世的良緣。你說,有可能嗎?”

趙昕一下子怔住了。

“大師……他真這么說?”

若真有下一世,離兒,無論你在哪里,我上天入地定然也要將你尋到!

趙昕心里尋思著,一下一下輕輕地安撫莫離。

想到清遠大師的話,莫離不由氣鼓鼓地說:“別喊他大師!他就是個老神棍!居然說什么我們緣兒以后要當皇帝,以此來還你借用這珠子的代價!

哼!我倒不信了,難道,趙晅以后真的不生孩子了?

呃……這個,這個,我,昕啊,我們該怎么辦?”

莫離氣憤著,疑惑著,把剛才清遠大師說的話,都和趙昕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加一句:“他是不是騙我們的?”

然而,想到趙晅曾經對自己的用情之深,還有這幾年來后宮那些女人一點反應也無,莫離不由忐忑了。她自欺欺人地望著趙昕,希望能從趙昕的嘴里聽到肯定之言,不想趙昕卻默然了。

夫妻兩個怔怔地坐著馬車回了家,剛進府,銀鞍便著急慌忙地撞了過來:“快!王爺,王妃!快去見老太妃!老太妃有些不好!”

這話,嚇得夫妻二人對視一眼,拼命地往榮欣堂跑。

莫離畢竟不如趙昕身負武藝,跑了一會兒便氣喘吁吁地慢了,銀鞍一邊跟在她后面護著她,一邊向她解釋著。

“王爺王妃剛出府不久,老太妃院里的一個嬤嬤便來喊小的,說老太妃早起忽然從床上倒了下來,嚇得云舒嬤嬤都有些不大好了,趕緊差人叫喊桑軍醫來瞧。

桑軍醫瞧了,沒怎么說話,只說先扎幾針試試。小的心里也有些擔心,一直侯在外頭。

沒多久,桑軍醫出來和小的說,讓小的找王爺王妃回來,小的剛想去辦,云舒嬤嬤又暈倒了!

小的又和桑軍醫一起去瞧云舒嬤嬤。老太妃倒醒了,直喊著要見福王爺!

小的自作主張,便先派人去小方山請了,約摸著人也快回來了!

王妃!小的瞧著,老太妃只怕……您快些吧!”

莫離一邊聽著,一邊流眼淚,怎么止都止不住,這心里越著急吧,腳下卻是怎么也快不了。

哎,以老太妃的高齡,這一年來早就入了風中殘燭,可當真的到了這一天的時候,莫離還是覺得接受不了!

那樣一個慈祥睿智的老太太啊,她怎么能舍得……不要他們這些兒孫之輩了呢!

趙昕愈加心神顫動了。

他一路風馳電掣著趕到了榮欣堂,跪在老太妃的榻前,完全沒有了人前冷漠威嚴的王爺模樣,抖著手抓住了老太妃枯槁無力的手貼在臉頰之上,涕淚橫流:“祖母!孫兒回來了!您看看我!看看我!”

莫離踉蹌著進來,紅腫著雙眼和趙昕并排跪著,看著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老太妃,只覺得天要塌了似地害怕著。

老太妃已然到了彌留之際,聽得莫離細碎的哭聲,還有趙昕緊張地呼喚聲,不由努力地睜開了眼睛,只是,那眼睛里再也沒有了仁慈之光,只剩一片渾濁。

她動了動手指,頜動了幾下嘴唇,有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傳來:“哭什么!人生自古……誰無死?!我不愧天地祖宗,我,我挺歡喜的!昕兒,你和離兒……好好兒過!”

斷續的聲音才罷,趙昕和莫離同時哭喊出聲:“祖母!”

老太妃閉了閉眼,似努力地積蓄力量,好半晌才又睜眼說道:“緣兒灃兒呢?快去抱來我看看。”

無需趙昕吩咐,外間侯著的銀鞍已經著人趕緊去辦了。

只聽老太妃望著趙昕緩緩地囑咐著后事:“等我去了,也不用那些個大排場了。還有,千萬別把我葬到皇陵里去!我不去!

我啊,要用我們西蕃的法子,走這最后一程。

昕兒,你們可以把薩滿法師叫進來了,該說的,我和你們都說過了,就讓我……好好地走吧!”

趙昕握著老太妃的手,紅著眼睛默默地點頭。

趙沅已經趕了回來,才小半年不見,此時被人請進來,卻似乎突然長大了許多,極懂事地在另一側跪了,和自己幼小的弟弟一起,給老太妃磕頭。

許是先前的囑咐已然耗光了老太妃所有的力量,她此時已經不怎么能說話了,只無限憐愛地看著兩個孩子,欣慰地點點頭。

薩滿法師住在王府里有一段時日了,平時府里的人尊重他的意見,一般不去打擾他,此時得了消息,他才全身披掛了法衣,站在老太妃的榻旁,喃喃地開始念起了古老的經文。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悲傷但卻神圣的氣息。

約摸一個時辰后,薩滿法師最后搖了搖手中的經筒,趙昕無比痛苦地閉上眼睛,莫離知道,老太妃是真的去了。

趙昕扶著哭得無法自抑的莫離,按照薩滿法師的指示,行著最后的禮儀。

約摸又過了一個時辰,隔壁房間看守云舒嬤嬤的一個仆婦卻來報說,云舒嬤嬤也去了!

趙昕帶著莫離和兩個孩子,慎重地給云舒嬤嬤磕了頭,這才囑咐銀鞍:“按照皇族的禮節發喪,將嬤嬤和老太妃葬在一起!”

景盛四年,秋,太皇太妃藍氏,薨。

勤恪王府迅速地裹起了白幡,治起了喪事,整個王府里如壓著銀山一般,放眼都是白色。

趙晅明白趙昕對老太妃的感情極深,怕趙昕憂傷太過,以致無法治理,還特意差了宗人府和禮部的人過來幫忙。

整個喪事即便按照西蕃的一些禮俗,但由于老太妃的身份貴重,前前后后地,勤恪王府也忙了近三個月,等一切告一段落,竟然快要過年了。

府里一下子少了兩位老人,過年顯得越發孤單了,趙昕明顯的沒什么精神,莫離心里也難受,這個年過得甚是凄清。

倒是趙沅,因著治喪之事,并沒有再去小方山,這段時間,沒什么人注意他,他小小年紀,卻是變得極為懂事。

這一日還在新年里,莫離早上起來,渾渾噩噩地坐在小花廳椅子里發呆,無意間一轉頭,卻見一旁一個孩子,一個人也靜悄悄地坐著。

莫離有些怔了:“緣兒?你怎么在這里?”

趙沅撇了撇嘴,說道:“父王這些日子太勞累了,自顧不暇。我便早些來,照顧母妃。”

“我,我哪里需要照顧?再說了,你還小,且顧著自己罷了。跟你的嬤嬤們呢?”

“我可不小了。嬤嬤們我都打發在外面了。母妃常常走神,昨兒個小米剛打的熱茶,若不是我替母妃移開些,母妃都燙到了。還有前兒個,母妃要抱弟弟,弟弟鞋子塞在嘴里,母妃都沒看見,還是我拿走的呢!母妃這么恍恍惚惚的,怎么就不要我照顧著母妃了呢?”

“呃……我……”

聽得兒子說的頭頭是道,還有理有據,莫離尷尬得無話可說,卻忽然想起了清遠大師的話來。這些日子,她竟然忙得忘記了!

大師所謂的大事,不知發生了沒有?

只是,讓緣兒進宮當皇帝,這……

莫離心底長嘆一聲,這才仔仔細細地看向自己的兒子來。這孩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穩穩重重地坐在一旁,竟然讓莫離覺得有些陌生。

這是她生的兒子嗎?怎么這么小卻看著這么穩重啊,一點兒都不像她跳脫的性子!

莫離忽然問兒子:“緣兒啊!你有沒有想過,你將來,長大了,要做什么?”

趙沅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答得理所當然:“我么?我當然是要幫著皇伯伯治理國家的啊!”

莫離很是吃驚:“啊?誰?誰和你說的?”

誰知,趙沅一本正經地說道:“皇伯伯說過,成太爺爺也說過,還有,我自己也覺得是這樣。”

瞧著那雙稚嫩臉蛋上的凜然之態,再對上那雙眼睛里與年齡不相符的淡然從容,莫離驚愕得找不到話了,好半天,她才喃喃著又問:“為什么……你自己也覺得呢?”

“因為我這么聰明,這么懂事,這么富貴,天生就該是這樣的啊!”

這下,莫離徹底地沒有了語言,她愣怔著看趙沅站起來,一板一眼地吩咐著下人:“把這些花草搬出去曬太陽,給王妃上熱茶!吩咐敬堂的嬤嬤,今日要供園子、上檀香。都下去吧,別擾了王妃歇息!”

敬堂是供著老太妃牌位的地方,連莫離都不懂該怎么敬拜,都是管事嬤嬤們讓她干嘛就干嘛的。

莫離就這樣傻呼呼地看著兒子,只覺得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連個孩子都不如。

趙昕對老太妃的感情深厚,視她勝過母親不知道多少倍,自愿跟隨民間最孝順的禮節,服大功孝三年,如今便也沒有去上朝,平時和莫離一起過著關門閉戶的日子,就在家里避世。

直到這一年的年中,朝里發生了一件大事,趙昕不得不入宮去見趙晅。

趙晅病了,大病。

其實,自去年開始,他便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很不好了,可當時正好老太妃出事了,趙晅便沒有和趙昕說自己的事。

如今,就算是比起從前來說,朝局穩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一個國家正蒸蒸日上著,每日里報上來的事,也是千頭萬緒的,繁雜得很。

趙晅不愿意進后宮,便把身心都寄托在了朝政之上,終于,到了今年中,便身心疲累得大病了,已經有十日不曾上朝了。

朝里暗潮涌動了起來,有些朝臣又開始老調重彈,說到廢后、立嗣這些事兒上,甚至于,南軍方面有小道消息傳來,說是找到了二皇子趙昌,要擁立趙昌為太弟之類的事情出來。

傳到民間,百姓們也惶恐起來,京城里的氣氛一下子都緊張了許多。

趙晅不得不讓駱冬鷹親自來勤恪王府找趙昕入宮相商要事,其他人他都有些信不過了。

趙昕入了宮,因為虔誠守孝,他如今又蓄起了胡須,看起來很有些滄桑之態。

而趙晅呢,一場大病襲來,越發使他消瘦了下去,躺在龍榻上,溫潤的眼睛在高顴骨的襯托下顯得十分大。

“怎么就成這樣了?”兩個人看看對方,竟然不約而同地說了這句話。

趙晅不由苦笑:“可見哪,我離了你,是不行的!我早和你說過了,早晚會這樣的……”

“我不是說朝政之事,我是說你!你病成這樣,怎不早說?”趙昕如今對趙晅,倒真的有了兄弟情誼,此時此刻,臉上一副真誠的關切之色。

“無妨,人總是要生病的。”趙晅淡淡地搖頭,對自己的病痛輕描淡寫,卻只管說自己最關心的事:“昕堂弟,不管你怎么想的,便讓緣兒來宮里陪陪我,也是好的!”

趙昕無奈地一嘆:“唉!好吧!你選個日子,只管辦你想辦的吧。”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莫離呢?莫離也同意了?”趙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驚喜地看著趙昕,人也支撐著坐了起來。

“唉,你不用擔心她,她會同意的……就算為著你能好起來,我看她也會同意的。”趙昕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趙晅忽然就精神起來,招呼著林公公進來,要找欽天監的人來選日子。

趙昕看著趙晅歡脫而忙碌的樣子,不禁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道:“你還是先好起來再忙這些。何必急成這樣?自己的身子也不顧了!”

趙晅對上趙昕的琥珀金眸,眼神幽怨:“我怎么能不急?我可等了好些年了!你自己兩個孩子繞歡膝下,便不想想我的苦處!”

趙昕聽了,很是無語。

景盛五年,十月初九,福王趙沅入宮承嗣,住在景陽宮。

景盛五年,十一月初一,皇帝親自拜祭先祖,立福王趙沅為太子,景陽宮為東宮。

景盛六年末,趙昕孝滿除服,親自教導太子朝事。

景盛十年,趙晅小恙,著趙沅監國,從此,昱國開始了太子治理朝政的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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