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十年，一晃而過。

這十年間，桑酒再也沒有來過他的竹林草廬。

李煜也再沒有出去，李煜在蒲團上一坐就是十年。

這方世界已經沒有他要做的事情了，李煜主動進入了神游太虛的狀態，經歷了一番蝶舞，期間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是李煜，他去過很多地方，山間、溪流、平原、高峰，這一游就是十年。

本來他以為自己會這么一直游到世界的盡頭，游到夢境破碎。

但是這日，安靜祥和的山谷被一道魔氣打破了平靜。

一個身穿黑色紗衣，眼眸泛著紅光的女子來到了草廬前。

十年間，桑酒模樣大變，此刻已經全身被魔氣浸染。

桑酒看著面前這座房門緊閉，變的有些破敗的草廬，心緒萬千。

桑酒慢慢走進院門，踏上木階，然后推開了窗紙已經洞穿的房門。

“嘎吱~”

房門推開，桑酒隨即便看到了草廬盡頭，盤坐在蒲團上的李煜。

看著依舊神朗氣清，熠熠生輝的李煜，桑酒心中生出一股后悔之情。

若是十年前，自己聽了他的話，或許便不會有如今家破人亡的悲慘下場。

李煜眉眼微動，然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十年神游，一朝夢醒，李煜有些恍惚，就像他的祖師莊子那般，一時間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蝴蝶還是李煜，李煜看著門戶外那刺眼的光芒，還有那道模糊的身影，待他看清草廬前的人是桑酒之后，他才從莊周夢蝶的狀態中走出來。

“是桑酒啊！”李煜看著桑酒自言自語道。

李煜從蒲團上起身，走到桑酒面前，看著已然入魔的桑酒，也沒怎么驚訝。

“桑酒，來，坐。”李煜對著草廬中間的案幾說道。

桑酒皺著眉頭來到李煜對面的蒲團坐下。

“你怎么不好奇？”桑酒看著在案幾上擺弄著茶碗的李煜。

李煜催動神力，把案幾清理干凈，然后變出一股山泉，放入茶壺里煮開，然后放入茶葉，最后給自己與桑酒都到了一杯。

“我為什么要好奇，我說過，你會有后悔這一天的。”到完茶，李煜把茶壺放回火爐，然后看向面前的桑酒說道。

“也對，你就是他，他如今的所作所為，你曾經也做過。”桑酒眉頭微皺，言語不善的說道。

聽著言語中不善的情緒，李煜停下手中的茶杯，抬頭看向一臉冰冷的桑酒。

突然一笑。

“小桑酒，你這又是來找我撒氣了嗎？”李煜把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后打趣道。

“我入魔了。”桑酒沒有與李煜拌嘴，而是反常的平靜的說道。

李煜點了點頭：“嗯，看出來了。”

“你這次來草廬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嗎？”李煜說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入魔的嗎？”桑酒眼神灼灼的看著李煜，仿佛要把李煜看穿。

迎著桑酒的目光，李煜一嘆：“那就說說吧。”

“天歡殺了我的族人，李煜，現在的我，在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桑酒的表情極度冰冷，就如同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一樣。

聽完桑酒入魔的原由，李煜點了點頭說道：“這的確是一個入魔的理由。”

“小桑酒，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做什么？”李煜給自己又到了一杯茶，然后開口問道。

“我記得你說過，你死過一次。”桑酒看著李煜的臉，一字一句說道。

“沒錯，我說過這話。”李煜點頭道。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死而復生的。”

聽到這話，李煜沉吟了一會兒，然后看著桑酒：“你想救回你的家人。”

“嗯，既然你能死而復生，那么我的族人也一定可以。”

看著面前這個神情冰冷的桑酒，李煜微微一嘆：“桑酒，沒用的。”

“先不說我沒有死而復生的辦法，就算是有，你也復活不了你的家人。”

“為什么？”桑酒冰冷的臉上眉頭微皺，不解的問道。

李煜沉默不語。

“不能說嗎？”

李煜看著桑酒久久不語。

“小桑酒，你讓我救你的族人，原諒我實在沒有那個能力，不過，我可以拉你一把。”李煜說道。

桑酒以為李煜是看出了她肉身被妖魔啃食干凈一事，所以說道：“你如果救不了我的族人，那么你和他也沒有區別，我不需要你救，我是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找到救我族人的辦法。”

說罷，就要起身離去。

聽著桑酒冰冷，不近人情的語言，李煜說道：“小桑酒，十年不見，你真的變了很多，我都快不認識了。”

“以后，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桑酒說道。

“小桑酒，我記得十年前我曾和你說過，讓你不要帶他走，不然你會后悔的，可惜當時你陷入情愛無可自拔，并不相信的我的話。”李煜看著如今的桑酒嘆道。

雖然桑酒極力表現出一股完全不在乎的模樣，但是李煜知道她現在的內心極其的煎熬。

“既然你知道帶他走會造成如今的結果，你為什么不攔住我，你沒有能力嗎？你為什么要容忍我帶走他，你明明是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但是你沒有。”桑酒突然轉身，朝著李煜大吼。

桑酒的情緒爆發了，族人被殺之后，桑酒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因為李煜的話，徹底爆發。

迎著桑酒的質問，李煜平靜的看著她的臉龐，特別是眼角滑落的淚珠，嘆道：“小桑酒，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會影響結局。”

“這就是宿命。”李煜看著悲傷的桑酒說道。

“我不信命，以前是我愚蠢，喜歡上了你，但是現在我不會了，我一定要為我的族人討回公道，那怕是與全世界為敵。”桑酒看李煜吼道。

“沒用的，桑酒，不管你做什么，最后都只會是一場虛幻。”李煜勸阻道。

“好了，你不用說了。”桑酒直接打斷道。

“冥夜，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說完，桑酒轉身離去。

“桑酒，等一下。”李煜喊道。

桑酒停住了腳步，但是并沒有轉過身來。

看著桑酒的背影，李煜緩緩說道：“桑酒，這一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你真的不愿意再喊我一聲煜哥哥嗎？”

李煜的話音落下，桑酒再沒有停留，徑直走向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