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因為搬家，跟外公外婆見面的時間漸漸開始變少了。上了高中，課程開始變多，又因為以后要走藝考的道路，所以不光是學(xué)業(yè)，還有藝術(shù)也要每天訓(xùn)練。只有把課程都溫習(xí)完成，才能在周末去外公外婆家玩一天。

外公喜愛甜食和咖啡，咖啡家里從來不攔著，但因為外公患有糖尿病，所以不易吃太多的甜食。每次跟妹妹去，外公都會偷偷嘗幾塊我們帶過去的點心，有時被外婆發(fā)現(xiàn)，還會遭到訓(xùn)斥。但不管如何勸誡，不吃甜食這件事，在外公這永遠不可能。

我明白，戒掉甜食對外公來說是很困難的，但也知道，吃甜食對外公的病沒有任何好處，但每次看見外公對點心渴望的眼神，內(nèi)心還是控制不住的心軟。

每次去外公那之前，我都會去一趟超市，找那些糖分不算很高的點心，買了以后偷偷裝在包里，帶上了車。

“姥爺，你看。”一進屋打了招呼，我就拽著外公進了臥室，打開了包，露出大大小小的零食。

“怎么又買這么多啊。”

雖然嘴上是訓(xùn)斥，但還是從外公的眼神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喜悅。

“這些吃的含糖量不是很高，但也得少吃，要不要嘗嘗呀？”

“以后別買了，今天走的時候帶回去啊。”

說話的時候，外公已經(jīng)拆開了一包，快速的拿起一塊放進嘴里。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但是在這一刻，我還是感到很開心。

跟外公一起，把所有的包裝都打開了，每一個都嘗了一點，有的吃不膩，有的覺得不是很好吃。

吃著吃著，門被打開了，母親進來一看，一床的零食。

“爸，您怎么又吃這些東西。還有你，又買帶來給你姥爺吃！”

不出意外，我們又被批了一頓。尤其是我，直接被母親和外婆來了個女子二重罵。

“知道錯了沒。”

“知道了。”

“哪里錯了，下次應(yīng)該怎么辦。”

“錯在又忘鎖門了，下次一定記得鎖。”

“哎哎！”

二十

高考時，除了語數(shù)英必考，剩下的六科中可以自選三科。知道這一政策后，是又喜又悲。喜的是，作為一個理科白癡，終于可以不用在高考前，像中考那樣玩命的學(xué)每一科；悲的是，所有的科都必須要進行會考，全部及格才能有資格參加高考。也就是說，我得通過會考，才能跟數(shù)學(xué)以外的理科說再見。

對于我來說，理科最難的還是數(shù)學(xué)和物理，數(shù)學(xué)因為還要參加高考，所以一直沒有落下過的補習(xí)，但相反，物理就被我拋在腦后了。

“物理也不難，而且你只需要考到60就行，我教你就好了。”

“姥爺，你不是以前是教數(shù)學(xué)的嗎？怎么又教我物理啊。”

“誰說我只教了一門學(xué)科，物理我也教過啊。”

“啥？！”

小時候被數(shù)學(xué)的折磨，還歷歷在目，所以我的內(nèi)心，十分抗拒外公教物理。連小學(xué)數(shù)學(xué)都能被批成那樣，難以想象教物理的時候，我還能有多少活路。

用乞求的眼神望向母親，但對方直接回了一個未讀。

“行啊爸，你可得教教她，她那物理啊，考十位數(shù)都費勁。”

“好，我先看看物理書，咱從明天就開始學(xué)。”

回到家，一臉幽怨的看著母親，“媽，干嘛非得讓姥爺教我，要實在不行到外面上個輔導(dǎo)班不也可以的嗎。”

“我再不了解個你，輔導(dǎo)班你那神都不知道飛哪去了，也就你姥爺能管得住你。”

“.……”

第二天，托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了外公家。一瞬間，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學(xué)數(shù)學(xué)的日子，心里十分清楚，這又是一場硬仗啊。

外公用了一晚上，把會考的所有知識，都整理在了一個本子上，開始從頭給我講。明明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就是看不明白，不過所有人都已經(jīng)對我的物理心知肚明，所以外公的耐心，也變得長了許多。

一天下去，也就講明白了不幾個知識點，而且也只是停留在了理解，題做起來還是有些許困難。但是對于外公來講，已經(jīng)很滿足了，畢竟我的物理，是從負數(shù)開始的。

接下來幾天，先一點點的過了一遍知識點，然后就開始了無盡的刷題。每一道題，對我來說就是地獄般的存在，回到家后雷打不動的活動，就是在日歷上劃一筆，計算著還有幾天，就可以跟這些理科說再見。

終于撐到會考那一天，考文科的時候，下筆如有神，完全不慌不忙，一到理科，握著筆的手，就是下不去。

看著面前的物理卷子，一直在想外公說的話，多讀幾遍題，不落掉任何一個知識點，可是也不是不想落掉，它就是看不懂。

聽見周圍筆唰唰的聲音，只能硬著頭皮往上寫，還記得的公式都往上寫，心想總是能蒙對幾個。

出了考場，班里一半的同學(xué)聚到了一起。

“這卷子挺簡單的，我覺得我答的很好。”

“我也是，都寫上了，雖然對不對不知道哈。”

聽著他們胸有成竹的議論，感覺周圍寒風(fēng)瑟瑟，可能，又要跟物理再見一年了。

一臉沮喪走到父母面前，他們已經(jīng)懂了一半。

“沒事，再好好學(xué)學(xué)，下學(xué)期再考一把唄。”

已經(jīng)聽不進去任何話了，那時的我，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理科都不過的準備。

到了出成績的那一天，周圍的同學(xué)都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開始查詢，而我，始終不敢打開查詢網(wǎng)站，父母要查也被我攔住。

看著群里同學(xué)的反饋，一半的人都沒有通過，其中也包括那幾位說考的還不錯的同學(xué)。此刻，已經(jīng)心如死灰，閨蜜催促也不愿意再打開那個網(wǎng)站。

“你就查查吧，你總不能連文科也不看了吧，再說了一半沒過的，你怕什么。”

“好吧好吧，我就光看文科，點那個成績查詢是吧，點……”

話說了一半，映入眼簾的是五個“合格”，一瞬間，閨蜜的耳朵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你干嘛啊！嚇死我了。”

“我全過了！”

“真的假的？你發(fā)給我看看。”

就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連著登了五遍網(wǎng)站，第五次看到合格以后，才徹底相信這是真的。

一瞬間，我蹦了起來，都忘記了這是在床上，“哐”一聲，從床上摔了下去。不過已經(jīng)被興奮沖昏了頭腦，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給家里所有人挨個打電話報喜，所有人都是難以置信，外公愣了一會后，哈哈大笑，跟外婆一個勁說是他的功勞，對方不想搭理并回了一個白眼。

晚上父母下班回家，做了一桌子的好飯，說慶祝一下。父母的慶祝，是我通過了所有的會考，我的慶祝，是終于可以和除數(shù)學(xué)以外的理科永遠說拜拜了！

吃著飯，我突然跟母親說，感覺好冷。

“這是夏天，你冷？”

母親一摸我的額頭，滾燙。

“你怎么發(fā)燒了？”

“可能是，今天興奮大了，血都涌上頭部了吧。”

母親一臉無奈的去屋里拿退燒藥，“你知道你這叫什么嗎，樂極生悲。”

“沒關(guān)系，不難受，用發(fā)燒換所有科的合格，值了！”

二十一

距離藝考還有半年，所有藝考生幾乎都開始專攻藝術(shù)，將文化先放到一邊，我也不例外。因為父母上班，所以除了周末帶我上課，平常日就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練習(xí)。

為了讓我養(yǎng)成良好的習(xí)慣，每日早晨五點，外婆就將我叫起來，帶我去小區(qū)后山，一邊競走，一邊進行開嗓。過一兩個小時后，回到家外婆開始準備早飯，吃完早飯就開始漫長的八小時練琴時間。練完琴就到晚飯時間，一天兩頓飯，吃完飯后接著陪著外公散步，晚上回屋進行藝術(shù)理論的學(xué)習(xí)。

日復(fù)一日，我早已熟悉了這種生活模式，早上有外婆陪著，晚上有外公相伴。白天練琴時，外公外婆都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的聽著我的琴聲。有好幾次，彈著彈著，旁邊就會出來呼嚕聲，歪頭一看，兩個人都呼呼的睡過去了。見琴聲沒有了，又都睜開了眼，打趣的說道，真是催眠。

一直高強度的訓(xùn)練，家里建議我可以找些活動休息一下，因為一直沒有學(xué)習(xí)自行車，所以決定在這段時間把它學(xué)會。父母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就從下午一直練到晚上。炎炎夏日，練得大汗淋漓，但莫名就是有種不服輸?shù)膭牛夤馄旁趺磩裥菹⒍紱]有用。

就這樣學(xué)了不到兩天，竟也學(xué)會了，可以自己騎不用人扶。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剛學(xué)會第二天就騎著車跑到了后山。后山有一條下坡路，將近七十度的坡度，那時覺得也不是很陡，不假思索的就往下騎。

到了坡度的一半，才發(fā)覺到事情不對勁。剎車已經(jīng)剎不住了，車子不受控的快速往下沖，心里無比緊張，眼看快要到頭了，下意識的向右轉(zhuǎn)向，車轱轆哐一下撞到了一塊大石頭，瞬間連人帶車一起飛了出去。

幸虧是向右，要是向左，可就跌進溝里了。艱難的爬起身后，看著面前，有些后怕，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么大的膽子，剛學(xué)會就敢這么往下闖。因為是夏天，穿的短袖短褲，身上磕的全是血，跌跌撞撞到山上的衛(wèi)生間，簡單沖洗一下，扶起自行車慢慢的往家走。

到了家門口，心想不能讓外公外婆知道，把自行車輕輕放在門口，躡手躡腳的上了樓。幸虧外公外婆看電視看的入迷，只是說了一句回來了，也沒有看見。快步進了臥室，拿碘伏消了消毒，用創(chuàng)可貼挨個貼了上去，換上了長袖長褲才出了臥室。可惜紙包不住火，外婆在院里澆花的時候，看到了損壞的自行車，實在是瞞不下去了，只能如實相告，被臭罵了一頓后，也有了陰影，再沒有去那個坡路騎車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就到了元旦，也標志著，還有不幾天就開始藝考了。這天，早晨早早的就起來練琴，上午的時候家里所有的親戚就都來過節(jié)了。飯桌上，外公舉起了杯，“又是新的一年，你就要18歲了，也快步入大學(xué)了，你就是大人了。”

元旦過完，就跟隨父母搬回了自己家，走的時候，一直不敢搖下車窗，怕在外公外婆面前哭出來。車子開出小區(qū)，妹妹發(fā)了一條消息，說外婆哭了，在這住了半年，三人都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可終歸還是要去考試，要離開家去新的城市。

是啊，不知不覺，就這么長大成人了，再也不是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