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唉……憐?嗯,確實有這位同學喔。”
“……前天的事,星野你還記得嗎?”
轉向星野確認的我一邊用雙手記著筆記一邊用耳朵夾緊肩上的手機。
“前天?”小鳥游星野又打了個哈欠,“嗯……不記得了,好像睡了一整天?”
“行吧,謝謝,我有事先掛咯。”
我保持自己的平靜,不讓對方看出這邊像是剛經歷什么的樣子。
“唔唉……拜拜……”
我掛斷電話拿起一大頁已經整理好線索的圖紙仔細地觀看起來——至少周圍的人,包括【對策委】幾人的回答都是統一口徑:
她們的記憶里,憐已經因為阿拜多斯借下一股巨貸而心灰意冷地提前從阿拜多斯轉學離開了。
而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在行動。
在她們的認知里,憐就像憑空消失了那樣從來沒有出現在這段故事里。
然而我很確信她曾經存在過,她制造的武器,她復現的圖紙,她治好的傷口,還有她留下的溫暖……我很清楚,但是面對周圍否認著這一切的態度,心底也不禁懷疑: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幻覺嗎?
所謂的憐,不過是我為了適應基沃托斯憑空捏造的一個幻想?說不定這些全都是我一個人在做?
想到這里,自己突然不想再回憶下去了:
不,她就在這里。
左手的手鏈是她留給自己最后的提醒:還有什么東西是必須要提防的,現有的消息還是太少了,自己甚至不知道發生什么,憐就突發性地遭遇了不測——而危險的源頭自己甚至從未有所耳聞。
哪怕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幻想,“憐”的消失也需要一個說法,現在她不見了。
我在圖紙上寫下“未知危險”,然后著重地打了個圈然后把箭頭指向“憐”,自己在最開始已經向憐交代過盡量避免在危險話題發動【神秘】,所以直接被“色彩”發現的可能性并不大……我也在自己記憶部分危險信息上作了催眠處理,憐想要從我這里直接聯想到危險話題可能性不大。
想到這里我寫下“風”然后與“憐”連了根線,然后打上了一個問號“?”表示危險原因存疑。
那么問題出在憐的調查方向上去。
“……學生的光環……光環?”
重新翻出那頁設計圖紙,那些空白的問號處并非是真的空白——有淡淡的擦拭痕跡!
【神名】和【人名】。
我依稀辨認出這兩個詞,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一開始自己就思考過的問題:
“所謂的【神名】到底代表了什么?與【人名】有先后和從屬關系嗎?”
【神名】囊括著這位學生來源原型的一切,光環體現的便是這一點——我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千禧學院的學生們原型并不屬于任何一位傳說中的神!倒不如說千禧的各位都代表了一位對人類有所貢獻的科學家,諾亞原型愛因斯坦,日鞠是霍金……
【神名】不是真的單單只是指“神”……
“那么,【人名】是指什么?”
我自言自語著,是學生在這個學園都市中生活的通行證嗎?
難道是歷史上的形象被單獨賦予名字以另一種面貌來到基沃托斯嗎?那么名字是什么?
錨定點嗎?
不行,現有的資料還不能支撐我在這方面的推想……果然還是需要去【圣三一】的修女會查一查有關【圣徒會】的古籍之類的……現在空口無憑地推測只會在毫無根據的方向上一去不返。
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我躺回床上。
習慣性地翻起手,懷里只有被揉成一團的床單,空蕩蕩的,一如現在的心靈。
她不在了。
憐……
看著枕邊手腕處的手鏈,我來回翻動手臂觀察著它的不同之處,隨時間過去再一次沉入夢境:
大海。
只不過和上一次夢到的不一樣。
我坐在沙灘上,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在做什么——或者就只是單純的在看著大海?
【嘩啦啦……嘩啦啦……】
海的潮起潮落,在耳邊輕嗡。
時間荏苒,歲月如梭。
我就這么坐著,海的盡頭還是海,身后則是一望無際的沙地。
……哪兒都不想去。
可以一直坐在這里嗎?
盡管從心底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依然高坐在這里,內心深處平靜著。
“要一直在這里呆下去嗎?”
有誰在背后說話。
“憐……?”我側過頭,看到了淡藍色的發尾。
單色衛衣與淡藍色的光環……是她。
這是幻覺嗎?
“姆,風,你啊……”她緩緩走到身側,俯身也一同坐了下來,視線的盡頭是依然在照耀著的圓盤,“要就這樣止步不前了嗎?”
即使是幻覺,也無關緊要了罷。
“……”我順著憐的視線抬起頭。
是陰晴圓缺的月亮。
“以前,我一直在后悔。”
憐突然開口。
“……要是能夠為這個世界做點什么也好,但是總是因為自己的【神秘】提前知道了糟糕的東西,然后又想停下做這一切,現在想想,風……一直在私自找理由然后停下腳步的人……是我也說不定。”
“……”我靜靜地聽著,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是啊……但,我何嘗不是已經停止前進了呢?
“風,我很羨慕你……羨慕你可以只因為一個輕飄飄的理由立刻行動起來,臉面、自尊和過程……甚至連結果你也不一定在乎,你知道過程會沾滿鮮血——會用到見不得人的手段也在權衡利弊后毫不猶豫會用……”
她說著把頭轉了過來,還是那雙空靈的眼睛。
我思考著,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所有悲劇都來自于當事人的能力不足,但是假如當事人有足夠的能力,那么悲劇又從何處來呢?
我也不例外,我的能力依然有限,但是這依舊不干擾我“不自量力”……或許吧。
又想到那日哭鬧著想跳橋的堂妹……以及其他的各種碎片,要是當時的自己可以足夠強大的話……盡管自己很清楚現在身處夢境,但是……
“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樣就好……每次在你身旁就想一起行動起來,事情充滿了變化……每天都是未知數,風……”她說著,無表情的臉側隱隱有溫潤。
是這樣嗎……你一直以來都是這么看我的嗎。
不過跟可惜我沒你說的那么高大上,那些未來還擺在那個地方,在[老師]不存在的當下待在家里坐以待斃就是看著末日一步步到來……
我把手伸著,摸起憐的頭發來:
“憐,不用說了。”
月光下見到了她最后一面,自己現在即使還有遺憾,也對以后沒有緊要了。
“……?”
站起身,我再次看向這片夢中的大海:
“我生命中的生離死別也不是第一次了,已經過了流淚告別的年紀,更何況這里是基沃托斯,方法什么的說不定真的有呢,不管最后可不可行,我還是會把你找回來。”
“更何況,現在就將心意表露出來,在已經分開的當下講這個多多少少有點幼稚了……也不像你,更不像我自己……”
“我就問一個問題,我們是【家人】,對吧?”
她看著我有好一會兒,微微搖頭:
“不是。”
“嗯。”聽到滿意的答案,我不自覺笑出來并徑直走向大海,過膝的海水沖刷著大腿,似乎一切又回到開始。
【嘩啦啦……嘩啦啦……】
回頭看了看月光下的沙灘,那里已經空無一人。
這樣就好,憐,這樣就好。
我轉過身撲入深不見底的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