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小竹小書
- 初
- 2071字
- 2009-01-24 19:33:36
整個京都,皇宮坐北朝南,以朱雀大路為中軸,分為左京(東半城)和右京(西半城)。藤原道無的二條院私邸位于右京。
中宮因為有身孕已滿三個月,按照慣例從禁中的凝華舍(即中宮御所,也稱作梅壺殿)搬出,遷入其同母兄弟伊周位于左京二條路上、現被稱為小二條宮的私邸。
十一月一日,下起了雷電轟鳴的大雨,天氣很寒冷。
在這么冷的日子里,時間更清晰更安靜的流過,面前,無論是人或風景都在失去顏色,變得暗淡、蒼白起來。
下午,從午睡中醒來,睜開雙眼,隱隱的聽到幸子她們在外間談論著祭典的事情,那會是什么樣子的呢,十一月六日的平野、春日祭,七日的梅宮祭,十一日的園、韓神祭,十三日的新嘗會,十五日東宮的鎮魂祭,十七日賀茂臨時祭的試樂會,十八日的吉田祭,十九日的賀茂臨時祭,二十二日的大原野祭,那些,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前任太政大臣藤原為光去世后留下了兩個女兒(即三公主和四公主,當時親王、公卿等豪族家里的女兒通稱為公主,天皇的女兒則冠以內親王的尊稱),她們生得美麗而聰慧,孤居于左京近衛大路上的鷹司第。
華山法皇已故的妃子弘徽殿女御藤原忯子也是藤原為光的女兒(長公主),一度寵傾后宮,別的妃子嫉妒萬分,私下相互傳言說:[寵愛如此,自古所未聞。福必不長也!]果真,忯子在懷孕后不久就染上了疾病,無法進食,日日衰竭。當時還是天皇的華山法皇心急如焚,連正常的生活也不能夠,從早到晚連續不斷的派出使者探問忯子的病況,又吩咐宮中的僧人為之修祈祝福。忯子最終未及分娩而歿。她的死令華山天皇非常痛苦,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心里的悲哀,逐漸的對世間一切俗事都失去了興趣,于是便接受朝臣藤原道長的建議,拋棄了天皇的尊貴,出家修佛。
最近,這位癡情的法皇,不知從哪里得到了四公主的畫像,因為是親姐妹的緣故吧,其面容竟與已故的弘徽殿女御異常相似,華山法皇看到之后忽悲又忽喜,他日夜的對著畫像凝視,不由的產生出了新的愛慕的心情,雖然明知道是無法被允許的愛戀,卻依舊不時遮掩了身份偷偷的親赴鷹司第窺探。
其時,左大臣藤原伊周正與那里的三公主交往,他得到了錯誤的消息,以為華山法皇也在追求三公主,怒極,當晚就安排了跟從自己的武士在鷹司第周圍埋伏,射箭恐嚇正巧前來的華山法皇,結果流矢穿透了法皇的衣袖。
第二天,這件事情就被剖露,在京師廣為流傳起來。攝政關白很想利用這個機會使伊周獲罪,但因為涉及到法皇的名聲而不得不規避。
被藤原道無接受,被他當作孩子對待,是一種奇怪的體驗。
[自己的孩子]仿佛令他覺得很新奇和有趣,像抱玩具似的抱在懷里,摸摸頭,捏捏手,喂食什么的,這種別人都不會對我做的事情,他非常自然的做著。
偶爾,他抓著我的手腕把玩的時候,臉上會露出一種帶著些許稚氣的頑劣笑容,我常常也在懷疑自己的眼睛,想著那一定是幻覺。
現在,我的房間里堆積著他四處搜尋來的禮物,有非常別致的三重的香木扇骨(三重扇即扇骨數目為二十三片的檜扇),從宋國(北宋前期)來的最新的書卷和瓷器,從高麗來的青銅鏤刻屏風,白玉跟翡翠做的圍棋,歷史上聞名的樂器,比蟬翼更輕薄的絹,貼著金箔的漆木硯盒,等等。
我看著這些東西,嘴角漫出一絲苦笑,藤原道無,他還不習慣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對待我吧。
十一月二十八日,擬文章生考試,試題是[冬多積雪]。
去考試的無一例外都是士族子弟,我也寫了一篇夾雜著白話文的大作交給菊地,他看完以后,目光略微木然的轉向我。
三十日,東三條太后染疾,一條天皇頒旨大赦天下為救其病。
藤原道長立時把握住機會遣人在都內散播謠言,宣稱伊周在詛咒東三條院。檢非違使前往調查,伊周辯解自己是為了中宮能夠安產而去寺院祈愿,絕非詛咒。謠言畢竟是謠言,沒有足夠的證據,調查很快結束。
就在道長大失所望的時候,一名僧人突然的跳出來,密報伊周在法琳寺所行乃大元帥法。
大元帥法是只能夠由天皇要求舉行的秘法,以增強國王的力量守護國家,人臣若為之,其罪相當于謀反。
十二月,長德元年第一場冬雪降下來的時候,箭射法皇、詛咒太后、行大元帥法的罪名被做實,左大臣藤原伊周終于在與叔父道長的政治斗爭中敗退下來,被貶為太宰權帥(太宰府為統管九州的地方政府,現今的福岡縣,權帥為大宰府長官,官階從三位)。
赴任前,他到二條院來向藤原道無辭行,源氏太政大臣拉著我藏在屏風后面偷看,透過屏風的間隙,我看到他,他穿著蘇枋色(赤紅)的常禮服,襯得皮膚更加雪白,長發一絲不茍的梳成發髻,帶著禮冠,深褐色的眼睛里流下了不甘的眼淚,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那應該是他最后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