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征南將軍府。

“程昱，你真當本將軍不敢殺你??！”憤怒的咆哮聲，驟然在堂內響起。

堂外挎刀而立的眾甲士，一個個眼神冷厲，流露出肅殺之意。

靠近正堂的幾名甲士，側身想沖進正堂，卻被持斧而立的牛金阻止，斥道：“都給老子站好了！”

“咳咳咳咳！??！”

一道急促的咳嗽在正堂內響起。

咳嗽聲仿佛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一般，跪坐著的程昱捂著嘴，整個人搖搖欲墜，不停地咳嗽著，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環繞著。

“軍師……”

眉頭緊鎖的許褚，見到此幕面露不忍，在曹仁的怒視下起身朝程昱快步走去。

他扶住虛弱不堪的程昱，關切道：“軍師，您沒事吧?！?

“仲康，某無礙。”

程昱臉色蒼白，露出一抹笑意，顫抖的手，死死抓住許褚手臂，在許褚的攙扶下才算堪堪坐穩。

陳矯、徐晃、曹純等眾文武見狀，流露出各異的神情，不少人抬頭看向曹仁。

“子孝憤怒的心情，昱……能理解。”

程昱強忍肩膀處的疼痛，整個人虛汗直流，輕喘著氣，語氣虛弱道：“要將丞相在江陵火葬，無論是誰都不能忍，哪怕是昱……亦不能忍！

但是當前所處的局勢，丞相身死的消息斷然還不能傳到許都那邊，否則丞相征戰下的基業必將就此斷送！

曹家必危！

先前所做諸多謀劃，亦將變的毫無意義，難道這些是子孝所想看到的嗎，等到了九泉之下，我等還有何顏面去見丞相啊！”

程昱悲憤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曹仁，所說的這些質問，讓心生怒意的曹仁，雙拳愈發緊握起來，虎目微張，努力平復心情。

“那為何不能引軍南征，滅掉劉備這陰險狡詐之輩，給丞相報仇！”

曹仁冷冷的看向程昱，沉聲道：“時至今日，大耳賊所領的大軍龜縮在江東兵的羽翼之下，隨大耳賊駐守烏林、赤壁一帶。

而在半月之前，文聘所傳最后軍報是江夏太守劉琦死了，怎么死的卻無人知曉，夏口和樊口兩地被大耳賊麾下的關賊、陳到引軍屯駐。

這代表周瑜所領江東水軍，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就是被大耳賊堵住了退路，倘若我部……”

“愚蠢??！”

程昱瞪眼怒斥道：“曹子孝，你已被憤怒蒙蔽了雙眼，此等簡單的道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程昱這般怒斥的話語，讓許褚、徐晃、陳矯、曹純等人無不露出驚詫的神情，似這般的場景他們還是極少看到的。

曹仁亦是一愣，皺眉看向程昱。

“難道就你一人想為丞相復仇？在場之人都不想了？！”程昱掙脫許褚的攙扶，怒而起身，忍著陣陣眩暈，指著曹仁罵道：

“文聘至今都聯系不上，這究竟代表著什么你心里可曾想過？

別忘了，先前劉備在荊襄的名望可不低，誰能保證此時的文聘是否已背叛我軍，投效到劉備麾下？

就算不管文聘所部，為給丞相復仇引軍再赴烏林、赤壁一帶，和劉備大軍死戰，那你有沒有想過，兵力空虛的江陵怎么辦？！”

曹仁臉色微變，他可不是有勇無謀之輩，之所以先前做出這般舉動，完全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程昱強忍疼痛，繼續怒道：“周瑜所領的江東水軍先前確實被劉備架在前面，可你覺得周瑜是泛泛之輩嗎？

如果周瑜想突破江道封鎖，你覺得僅靠劉備麾下那些兵馬能擋得住江東水軍？

但周瑜為何不率部北上或南撤，因為他在靜待局勢大變，一旦周瑜知曉駐守江陵的主力出動追殺劉備大軍，那周瑜必引軍北上，到時江陵城能守住嗎？”

曹仁眼眸微張，徹底恢復理智。

程昱皺眉道：“江陵乃南郡的門戶，此城敢有任何閃失則荊襄北道必丟，到時襄陽便暴露在吳軍兵鋒之下，至于你，只怕所領的大軍，由于失去支援，必定會被劉備步步蠶食，再或干脆被孫劉聯手剿滅。

此等大亂之下，江陵城若是敢丟失，荊襄北道若是敢丟掉，軍心本就不穩的我們，只怕必內亂。

荊襄的士族豪強都不是傻子，若真讓他們知曉丞相身死的消息，你覺得他們會坐以待斃嗎？

此亂一旦呈蔓延之勢，你曹子孝覺得南陽郡能守住？荊襄和南陽郡悉數丟掉，這對我們來講意味著什么！”

此時的正堂內，陷入沉寂之中。

程昱所講的這些，都是極為殘酷的事實，曹操的身死，對于整個曹軍而言可謂是致命打擊。

在曹軍的內部，再沒有一人的威望能比肩曹操，誰都不行！

曹仁心里很清楚，一旦程昱所講的這些成真，襄陽和南陽郡丟失，對他們曹軍究竟代表著什么。

到時曹操身死的消息，大范圍傳遞開來后，不止是許都那幫家伙會蹦跶，甚至整個北方都將四分五裂。

即便有曹家和夏侯家，也難以支撐此等亂局。

曹仁沉默良久，神情動容的看向程昱，眼眶微紅道：“軍師……難道非要火葬嗎？就不能讓子和率領虎豹騎……”

“必須火葬！”

程昱眼神堅定道：“子和所領的虎豹騎，絕不能離開江陵，荊襄北道的安危必須要絕對確保，現在擱置的時間太久了，丞相……丞相的尸首存放不了這般久，倘若不火葬的話……”

“別說了！”

曹仁拍案怒起，虎目怒張道：“大耳賊！紅臉賊！終有一日，我曹仁必將爾等扒皮抽筋！”

許褚、徐晃、曹純等人無不面露怒容，身上流露出冰冷的殺意。

曹操的死，是誰都意想不到的，盡管當初在華容道那邊，緊要關頭下關羽喝止了麾下校刀手，沒有選擇殺掉程昱等人，并讓他們領著曹操的尸首歸江陵。

可被亂槍擊殺的曹操臉上殘留的不甘和震驚，卻深深刻在程昱等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