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宰碼頭，夜已黑透了。

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躺在陰溝內，他狼吞虎咽地吃著盧恩剛買的食物，還不時從溝里里舀些水喝。

“別看我現在這樣，誰還沒輝煌過？”他含糊不清地說著。

一旁的盧恩輕輕頷首。

為了保險起見，他跟隨直覺的指引，剛好在附近找到了最近與塔姆做過交易的人。

嗯，直覺是個好東西。

“我曾是個魚叉手，后來我有了一艘船，沒錯，正是那位惡魔賜予我的好運，慫恿我去賭場贏來的。”流浪漢瞇起雙眼，回憶往昔。

“后來我想著，有一艘船就滿足了？我什么時候能有一支船隊？”

“再后來……”

“這是一個欲望難填的漩渦，我在漩渦里不停地、不停地打轉。我不知滿足，我感到越來越饑餓——心中的饑餓，我被這個漩渦拽著，越來越深。”

“記住，永遠，永遠不要和河流之王那個大晃悠交易，他是永遠的贏家，會贏走你所有的一切，一切！”

流浪漢說到最后，整個人極為激動。他回想起了曾經他嫌苦的魚叉手生活，如今再想回到這樣的生活卻已不可能。

盧恩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突然，感知到某種動靜的他眉眼一彎，下一刻裝出渾身瑟瑟發抖，臉色慘白的模樣。

塔姆鉆出地表，第一眼就認出了流浪漢，隨即發現一旁的盧恩。

他仔細嗅了嗅，濃烈的欲望來自于旁邊的盧恩，還進一步分辨出了最強烈的欲望種類。

色欲。

這本應是更吸引伊芙琳的獵物，但現在，是他的了。

塔姆哼著花言巧語的小曲兒，拿出一枚金海妖塞進了流浪漢的手心，朝著盧恩擠了擠眼睛。

他對著流浪漢說道：“還不算晚，永遠都不晚。去吧，去賭場，我再給你找個大富大貴的機會。”

流浪漢死死盯著手上的金幣，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他在掙扎，他不想再墜入無邊的欲望深淵。

但最終，哪怕他都混成這樣了，甚至剛剛才警告盧恩，他還是動心了。他從陰溝里爬起，朝著往日沉淪過無數次的賭場走去，一步接著一步。

塔姆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帶到了懸崖邊，但最終把他踢下懸崖的，只是他自己。

塔姆滿意地望著流浪漢的背影，貪欲和苦痛都是他的食物，別人過得越慘，他就吃得越飽。

他轉頭看著似乎被嚇到了的盧恩，思考片刻后，不知從哪掏出大把的金海妖——通常最開始時他只會拿出一枚，但他認出了盧恩一身的定制款衣物，臨時起意多拿一些。

相應的，他會索取更多，這很公平。

“不必害怕，看看這些金海妖吧，只要付出很小的代價，這些都是你的。”塔姆蠱惑著盧恩。

“流浪漢說你會奪走一切。”盧恩猶豫地說。

“一切交易都是自愿的，事實上，只有你想交易，我才會出現。”

“那你能把代價寬限到明天嗎？”

塔姆見盧恩依舊有些擔心，提出的要求又如此微不足道，便答應下來。

“當然，原本就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小東西罷了，什么時候給都是一樣的。”

欠下代價的人，沒有人能賴賬。塔姆自信地想。

“有了這些金海妖，任何女人都能被你輕易得到。”他進一步說道。

？

入戲的盧恩聞言差點沒崩住。

他哪是這么不正經的人？這胖頭魚憑空污蔑他高尚的人格。

“我不需要這些。”盧恩搖了搖頭。

“嗯？”塔姆十分意外，這和他的感知并不相符。他認真掃視起盧恩。

塔姆這種層次的原初惡魔，通常都有看穿別人真名與過往經歷的能力。另外，惡魔的本名也是他們最大的弱點，因此諸如塔姆、伊芙琳這些名字只是世人給他們的外號。

此刻，塔姆正是在施展著這樣的能力。

盧恩卸下偽裝，恢復起往日淡然的模樣。事情開始按照他此前的想法發展了。

按照過去的經驗，接下來這位惡魔就應該……

塔姆只覺他一瞬間看到了許多畫面，數量多到數不勝數，仔細看去卻發現任何畫面都化作一片血紅。

畫面的最后，他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這讓他整條魚都陷入一片錯亂，記憶開始恍惚。

盧恩欣賞著塔姆身上發生的變化，整個符文之地可沒幾個人能見證原初惡魔露出此刻的丑態。

當然，這無法給塔姆這樣的老惡魔造成實質上的傷害，只能讓他混亂一會兒。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塔姆張開了口。

“我知道你，血……”塔姆仿佛感受到了非常恐怖的東西，他巨大的瞳孔進一步睜大。

盧恩心中一驚，塔姆怎會知道，或者說他怎么可能還記得？

他沒有以往接觸過塔姆的印象，或許是他之前的某位代行者和塔姆有過接觸？但是……

盧恩仔細觀察著塔姆猙獰的面孔，然而很快，塔姆的神情變回他預料中的、熟悉的混沌模樣。

“我是，崔斯特·費特。”盧恩開口說道。

塔姆張開深淵巨口，理解并消化著盧恩的話語。

“你是……崔斯特·費特。”他的眼神清明了些許。

“我被水鬼追殺，又弄丟了魔法卡牌，所以需要你提供卡牌以及相應的能力增幅。付出的代價是巨額的金海妖。”

跟著盧恩念完后，塔姆的眼神徹底重回清明，在他的眼中，盧恩已經完全是卡牌的形象，也完全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種認錯人的狀態會持續整整一晚，今晚過后，塔姆就該去找崔斯特收取代價了。

畢竟，塔姆記憶中欠他債的是崔斯特，和盧恩又有什么關系？

“成交，崔斯特。稍等片刻。”塔姆鉆入地下，不知去了哪。很快，他再度鉆出來時，手上已經拿著一副卡牌，和盧恩之前看到的崔斯特的那副別無二致。

盧恩接過卡牌，同時感覺到體內多了一股臨時性的未知力量。

塔姆離去后，他微微一笑。

他才會是那個，永遠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