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
東海監牢之內,一群捕快正在正經地忙活著自己的工作。
經過昨晚的事情,這群人一個比一個小心,生怕錯漏了什么,又害的哪個妖魔逃離,周杰為了安全起見,甚至和兩個同伴,特意把兩個最容易沖破管制,擾亂衙門紀律的妖魔給放了出來,活生生地打了一頓。
教訓完了“吸血魔”,李鹿摸了摸自己的腰,有點兒痛苦。
為了裝一個好捕快,每次碰到這種事兒,他多少都要摻和一下,而到了今天,他為了表現的正常一些,更是和周杰把所有放出來的妖魔一起合力揍了一頓,讓那周杰都忍不住稱贊了一聲,似乎認同了這個一直瞧不上眼的同僚。
這周杰也是個大傻子一個,這些妖魔的規律那么明顯,那個吸血魔雖然容易沖管制,但監牢里的流血事件遠遠還不夠,按照記錄,至少要十次以上的“斗毆”,他才會沖破封鎖,這個時候把他放出來揍一頓是何必呢?
李鹿搖了搖頭,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看著半死不活的葉二,心中卻有一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這葉二,想來是沒有未來了,畢竟,哪怕他們圣教的“大事”做成了,圣教也不想和孫理動手,哪怕東海城出了亂子,這衙門監牢,依舊是全東海防守力度最高的幾個地方之一。
那個絕世小丑雖然腦子不行,但說到底也是三重天的高手,有他長時間坐鎮,還沒有人會沒事兒來沖擊這里。
甚至,就算他們圣教統治了東海城,乃至控制了整個東海八郡,他們也不會閑著沒事兒把一頭妖魔放出去。
哪怕……是他們曾經的弟子,也絕對不可能。
他坐下來稍微休息了一下,又感覺有些天旋地轉。
他已經整整兩天沒有休息了,如今又揍了幾次妖魔,身體更加疲憊,他是真的搞不明白,那周杰到底是哪來的那么多精神,到了這個時候,還是生龍活虎。
就在這個時候——
噗楞撲棱咚咚咚。
監牢外忽然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李鹿下意識地警戒起來,看向大門。
不少捕快甚至抽出了腰間的刀。
不過,就在他們緊張的時候,另一群同樣穿著捕快衣著的,年紀比他們平均要老上好幾歲的捕快笑著來到了監牢里。
“咦!?”周杰看到了來人,更看到了為首的捕快,嚇了一大跳,急忙向著那邊行禮,“劉哥?您……怎么來了?”
劉虎笑瞇瞇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
捕快皆驚。
“哈哈哈,看看你們的樣子,嘿,我就知道你們肯定累了。今兒你們也沒好好休息吧?再這么下去怎么像話?
下午的時候,我特意問了一下今天巡邏的幾個老前輩,問他有沒有時間,我和他們先代你們值班一個時辰,等會兒再讓下一班的捕快接班,行了,歇著去吧。”
“哇!”
“劉捕頭!!!”幾個本來渾身疲憊的捕快聽了之后真是激動壞了。
出門在外,干活上班,加班加點,在這個時代,當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結果這劉虎不僅對他們從不說什么重話,更是想辦法讓他們正常出勤,格外休息,這種好上級,自然讓他們感動!
李鹿也是興奮無比,但就在他準備應下的時候,那一邊的周杰,卻莫名地開口說:“這這這——這使不得啊!怎么能勞煩你們加班呢?”
“沒事沒事。”另一邊,劉捕頭笑瞇瞇地開口,“這有何妨,這也并非是什么要命的,少巡邏一個時辰過來替你們執勤,也不會影響什么,明天照樣精神。
反倒是你們,看著一個個是累壞了吧?好了好了,別說了,趕緊歇著去吧。”
周杰還想再說點兒什么,其他幾個捕快已經連忙起身,往門口走,李鹿更是激動地推著周杰,讓他閉嘴,趕緊走。
這下周杰也不好說什么了,跟著眾多捕快離開。
臨走的時候,李鹿激動地看向劉捕頭,劉捕頭嘿嘿一笑,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好好好——
李鹿心中激動。
劉虎啊劉虎,雖說你名字克我,卻實實在在的是我的救星啊!
日后,你落到我們圣教的手上,我一定向先師、賢哲好好美言,給你一個痛快的!
李鹿激動無比,興奮地對著劉虎連連感謝,不停鞠躬,劉虎看著他,又看向這些熟悉的妖魔,忍不住呵呵一樂。
小子,別急,來日你還可以換個牢坐坐,那時候也用不著再監管這些妖魔發累咯。
李鹿離開了監牢,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跑,跑了一陣子之后,仔細地運功一番,隨后更是左右打量了數次,確定沒有人跟蹤自己之后,這才急忙變向,七拐八拐,竟然轉向跑向了一直不怎么回去的……西城。
西巷,準確點兒說,便是東海城的西南角,這里是距離海港最遠的位置,同時也是距離內陸最近的位置。
之前,煙閣、泰安兩地江湖人亂戰,紫鏡門參與其中,東海大地到處戰火,即便這東海城超然物外,仍舊免不了被覬覦,當年受損最嚴重的地方,自然就是這西城。
到了如今,西巷雖然也在如今東海太守的治理下漸漸恢復了不少,可終究也是杯水車薪,畢竟毀滅容易,建設卻要難上許多,現如今,西城依舊是人煙最少的地方。
但凡來東海有所追求的人,都不太可能來這西巷,畢竟,內城哪怕過的再艱難,只要找個安分的工作,一天下來,也基本能找個便宜客棧住住,實在不行,甚至還有大魏專門用來招待各路異國人的招待驛站,總不至于淪落街頭。
不過,也有一些失意之人或者別有用心之人,再或者特殊愛好的人,也會選擇在這個混亂的西巷中生活。
而其中,自然就有……他們所謂的“圣教”之人。
西巷的夜晚,出離的安靜,李鹿靜靜地在路上行著,偶爾能夠聽到一陣陣的清脆聲音,像是碎石,也像是普通的木頭踩踏聲。
李鹿來到一個小木屋前。
這個小木屋,整體就是個草房,大體感覺上,可能和有家客棧的倉庫長得差不多,小木屋的門前掛著個魚簍,魚簍里空無一物,甚至看起來干癟癟的,似乎從來沒進過東西一樣。
李鹿身形稍微一頓。
先師每天釣上來的魚,賣了都能在內城住上個不錯的客棧了,卻竟然還是為了隱藏方便,躲在這么個地方。
他敲了敲門。
沒人應聲。
再敲。用力敲,使勁兒敲。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略帶怒意,含含糊糊的聲音響起:“誰?”
“大人,是我!”
屋中的人聲稍微停頓了片刻。
“我不是說了你別輕易找我了嗎?”
“有什么話快說,若是說一些沒什么用的東西,那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
“唉!大人,絕對的好消息!絕對的好消息呀!”李鹿激動地說,“是有關孫理的!”
“嗯?”屋子中響起一陣稀稀疏疏的穿衣聲,片刻后,屋門打開,那禮教先師瞪著李鹿,面帶驚喜,“此話當真?”
“自然!”李鹿也是面帶喜色,“劉虎那蠢貨說,明天孫理要離開城里,去那紫鏡門一趟,以便確認那紫鏡門現況如何!明天,趁著孫理不在,衙門里的捕快可以暫且歇息,放假半日!”
“還有這種好事兒?”禮教先師面色驚疑,摸不住情況,“你這消息準嗎?”
“準準準,那劉虎大傻子一樣,有什么話都說,上次,那陸義得到天音派支持的事兒,就是他透露給我的!”
“唔……這卻的確算是個好事兒。”那禮教先師低頭琢磨了一下,卻搖了搖頭,“只是,就算如此,我等的事情,也并不能提前。”
“況且,這么些時日,也沒聽到紫鏡門門內有什么動亂,恐怕那紫鏡門掌門,就根本沒有用那顆妖魔之心。
不然,吩咐給葉二往妖魔之心中隱藏的毒素,應當已經將那照桓弄至瘋狂。
呵呵,倒也是。突破的話,有機會成為第四重天的高手,但也有可能直接化為妖魔。可若是藏著那妖魔之心,便是有可能突破的狀態,讓其他門派,不敢輕易窺視。比起沒有把握的突破,還是維持一種這樣的狀態,更加符合紫鏡門的利益。”
“禮乃正理,十年前,賢哲們吩咐給葉二的事情,便能在今日應驗,讓葉二成功在照橫回中原的時候,找到機會陰那紫鏡門一手。
如今,賢哲所令之事,尚且還有五日才到,按照禮數,最多到了后天,也就是陸義接觸到葉二的第五日,才有機會主動出擊,讓他人真正地意識到我們。若是這個時候,提前行動,恐怕不符合禮數,也不符合道理啊?”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禮呀禮的?
李鹿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干大事兒的人,而圣教正是會干那種大事兒的組織,所以他才愿意為圣教辦事,如今看著自己的“上級”“先師”“大人”如此怯懦、如此沒有勇氣,再想到自己遠勝于陸義、劉虎、孫理等人,便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大人,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此機會,不能錯過啊!”李鹿急忙繼續進言,“況且,若是幾日后孫理再回來,那時候,又更添麻煩啊!
最不濟……最不濟,最不濟也該把那陸義給弄死,省的更生事端啊!”
“嗯……”先師沉吟片刻,輕輕點頭,“你說的,也有點兒道理……
喔,既然這樣,干脆這樣,我給你點兒人手,你找個機會,趁著孫理離開的時候,自己做決定吧。”
說罷,這先師還從口袋里拿出一塊東西,交到了李鹿手上。
“是!謝大人!”
他鄭重地接過東西,興奮地大喊,隨后與先師告別,興奮地往回去的路上走。
不知道是他走的太急,還是這西巷太亂。
回去的時候,西巷巷口,又響起了一陣似有似無,仔細聽來,如若清脆樂聲的碎石聲,伴隨著的,是長久不消的輕微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