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大得把許多輕巧的塑料紙、爛棉花絮類的包裝紙吹上了天，打著旋東貼西落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古怪的味道，說不出是食物腐爛還是物品存放發(fā)霉所發(fā)出的，令人忍不住生出想捂住口鼻的念頭。那個瘦高個看來就是這樣，他厭惡地向四周掃視著，手都搭上了鼻子，猛然看見眼前的四個人都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只好又放下了手，鼻翼仍不停地扇動，眼神隱藏不住地厭煩：

“我都說不跟著過來了，說不清會被誰看到，我就得給你們哥幾個陪葬！這回我冒著賠上這身衣服的風(fēng)險及時送了消息給你們，才會讓你們那幫狐朋狗友們以最快的速度解散、逃過一次‘蹲籬子’的‘運氣’，現(xiàn)在你們四個又到一塊了，就別在我眼前晃了，趕緊消失吧，走得越遠越好，姓蕭的那娘們這回是鐵了心要把你們關(guān)進去耗到老了。”一個肥頭大耳個子卻奇低的粗短漢子把腳翹到一個廢棄的鐵轱轆上，雙手搓頭道：

“靳三兒你以為我不想跑遠點嗎，可跑再遠不也得落腳、打工養(yǎng)活自己啊，鬧不好就會暴露被抓回來咯，在這好歹是咱們的一畝三分地兒，我往哪躲躲去哪藏藏總心里還是有個數(shù)吧，再說了，這不還有你嘛！”旁邊那個巴掌跟蒲扇樣，腳板柱子樣穩(wěn)，說話滿嘴土得掉渣的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也笑嘻嘻地接道：

“俺們?nèi)贾钢隳兀x開這出去喝西北風(fēng)啊。”被稱作靳三兒的人霍然穿著警服：

“你們這是往死里整我啊，讓我?guī)椭鴵Q名字，我把祖宗八輩的關(guān)系都扯出來給你們一個個都換了，讓我給你們這一個個的一分鐘都不消停的爺打掩護，我把吃奶的力氣也使出來了，那我哪知道七武還是栽了，這次又家伙式的，這是啥勢頭啊，我還是把哥幾個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可以后你們幾個啥時候、出啥事，誰敢打包票啊，還指著我！我給你們做的還不夠啊，這每一樁，每一件，都夠我喝兩壺的，我求求你們，你們是我的活祖宗，趕快走，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啊！”

“你想得美！”一聲斷喝，讓在場的人都渾身哆嗦了一下，有人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個破凳子上，較為昏暗的背景下像是戳了半截鐵塔在那，臉色黑得像是摸了鍋底灰，皮膚皴的層層皮裂著小口，聲線更像是鑲上了銅鐵線：

“你怎么不說說你趁火打劫，抬高價錢從我們幾個手里收的那些好處用在哪了，那些玩意兒你但凡拿到哪個黑市上倒倒手，不得養(yǎng)你那個‘金花’、‘銀花’的兩輩子啊，費什么話啊，我們怎么不去找別人啊，為什么總找你你不明白是吧，找你這一慫蛋我現(xiàn)在腸子都快悔青了，在爺我改主意之前，趕緊的，去把吃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我們出事，我們出事你家祖宗三代，還包括你那個寶貝什么花，都一起陪葬，啊？趁我還好好說話，去辦吧。”靳三兒的臉色兒刷白，嘴里絮絮叨叨的往外走：

“那你們等著我啊，在這等著我，我趕緊去安排，趕緊去安排，別去別處啊，別處更不好說，現(xiàn)在大家都瘋了，找不到你們估計上頭也要怪罪了，別走啊，我走了，我走了······”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從門邊消失了。這時，那半截鐵塔從凳子上立了起來：

“楊三兒，從里邊晃一圈沒說我們好話吧？”一直靠墻立著半天沒吱一聲的楊三柱慢騰騰地開口：

“我要是說了啥，他們還能不把我大卸八塊，還能有機會讓我跑了？那我也不會往咱一堆里跑了啊，隨便找個地貓起來，不比咱四個扎一塊等著讓人抓安全的多啊！”說話土得掉渣的“貨色”竟還是有些血氣的，上去就給了楊三柱一巴掌，

“MMD，要不是你說什么自己住安全，你TMD會被警察摸去抓了？現(xiàn)在還滿嘴PF，你——”楊三柱憋著的火也正沒處發(fā)，二話沒接，上手就向著這個滿嘴噴糞哥們的臉扒拉上了，后者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快，下巴上瞬時被抓出三個血道，他“噢”的一聲向?qū)Ψ脚けн^去，一聲炸雷忽然炸響：

“都TMD給我消停待著，還顯死得慢是吧！叫明，你TMD的那嘴就是不被楊三扯爛了，等我有功夫了也給你填滿糞封上。”兩人立時停手，互相血紅著眼隔空比劃了兩下算完。肥頭大耳那位討好地蹭到“半截塔”身邊：

“八哥，別讓他們氣著了，消消火，咱們不象七哥沒來得及，毛老道不都給咱們畫平安符了嘛，誰也找不著咱。”“半截塔”原來是這王八武，這一下更沒好氣了：

“你要是不提這個就算了，提到這個老HD我就火兒不打一處來，哎那個，楊三我問你，你那個符還在不，是不是讓警察給抄走了？”楊三柱臉色微變，又馬上梗直了脖子：

“嗯嗯，就是讓他們給抄走了，唉，我也沒法藏。”王八武從貼身衣兜里掏出一個黃色的布包，隨手扯成了一個用紅顏料寫的黃布條，里面還包著幾根雞毛。王八武揚手往遠處一拋罵罵咧咧道：

“那老HD還吹說，它這個符是專門用純度非常高的朱砂寫成的，這幾根雞毛是用來隱身的，只要帶到身上就不會被定位。他以為他是科學(xué)家啊，還能抵擋人家公安的定位儀，退一萬步講，它要是真管用，楊三還能被抓起來嗎，丟了，丟了，都丟了。”說著扭身就往外走，肥頭大耳的定是王成旗無疑了：

“八哥，待得好好的，你這是去哪啊？”

“好好的？”王八武順手給了王成旗一個兜腦勺，

“什么叫好好的，等到人家把你一鍋端了我看你還笑得出來不，都滾，都滾，走兩里再說。”三人魚貫而出，楊三柱最后磨磨嘰嘰地蹭到了門口，忽然回身一個一個地抓起三個人丟在地上的雞毛咒疊好，快速塞進內(nèi)衣口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的雞毛咒早在被抓前就讓他不小心掉進了小工廠宿舍的毛廁里。幾個人的身影瞬時消失在東南方的一片小樹林里，一個樹枝子冷不丁被刮了下來，砸在屋檐下“種子超市”的牌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