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壓抑且憤怒的情緒不但充斥于烈日西區(qū)，甚至通過各種小圈子蔓延到了東部，人們可以忍受東西部生活水平的差距，也可以忍受農場主的鞭子，但那種完全無視人命的投毒行為，徹底激怒了所有人。

包括吳銘都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我所堅持的信仰真的代表了人類的未來嗎？不，那不是神的錯，只是個別在困難面前昏了頭的教徒的個人行為！

為此他公開向人民道歉，并罰除了自己今年的俸祿，可是這反而招致了沈宜的不滿。

“執(zhí)政官先生，你的懦弱將助長敵人的氣焰。”

“可是特使大人，這里是我出生并長大的故鄉(xiāng)，那片被投毒的街區(qū)也有著我許多舊識，而那些人的親友更是遍布全城，我必須給大家一個交待，這種事情無論您是否知情，我們至少要拿出相應的態(tài)度。”

“明天就是投票日了，為了勝利，適當的犧牲是值得的，如果讓那個入侵者掌控了城邦，才是真正災難的開始。”

“但愿吧，但無論如何，這是最后一次，我既是神的追隨者，也是烈日城邦的守護者。”

“很好，請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

然而當沈宜回到地下室后，卻是在日記中寫道：“吳銘的懦弱讓我對他失望至極！”

……

同時，在研究院的大廳中，夕陽照在那些煥然一新的設備上，反射出點點銀光，這里難得呈現出某種自由的、放松的氣氛，研究員們圍成了一個半圓，在聽吳心若唱歌。

她作為貴族的女兒，自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大部分樂器都略懂一二，尤其是吉他。

“那些曾經的美好啊，我們不曾忘記；那些將要到來的苦難啊，我們不曾退縮；人類之光終將照耀大地，那時我會拿起我的吉他，唱起這首歌謠。”

熱烈的掌聲中，吳心若把吉他靠在桌邊，端起酒杯對眾人說：

“明天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我們可能有人會死在新征程的路上，但請答應我，無論怎樣，只要我們中還有人活著，就一定會把光明的火種繼續(xù)燃燒下去。”

“今晚所有人放下手中的項目，回到各自的家中去陪伴你們的親人，告訴他們，明天會更好！”

零星的啜泣聲傳來，這些瘋子大多已經幾個月沒有回家，即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慮，也是對于研究的狂熱，那種憋了十幾年的激情到現在都還沒有褪去。

只是那略帶傷感的歌謠讓他們想起了自己也為人父母，為人子女。

更加熱烈的掌聲傳來，大家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昂首挺胸走出了研究院。

等到大廳中只剩下最后三人，黃靈月結束了她的冥想，沒好氣的說：

“都愣著干嘛！心若你難道不回去看看你父親？”

“額，要回的。”

“那趕緊走吧，我跟著你們也好防止有惡魔偷襲，晚上我還要去抓間諜呢，要去趕緊。”

三輛半人力車從研究院出發(fā)，很快駛上了通往執(zhí)政廳的道路，第一輛是空車，最后一輛也是空車，吳心若與黃靈月坐在中間的那個車廂中，而駕車的人正是林邁。

吳心若嘴唇動了好幾次，都沒有出聲，一直到了路程過半，她望著已經漆黑一片的車窗，鼓起勇氣問：“靈月姐姐，你喜歡林邁嗎？”

黃靈月微微睜開眼，嘆了口氣：“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喜不喜歡又有什么區(qū)別？”

“為什么這么說！”

“我跟你不一樣，你們是同一類人，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而我只屬于天南，你應該記得我和你的身體結構是不同的，連最基本的細胞都不同，那么你見過林邁的血液樣本嗎？”

吳心若愣住了，當時測試惡魔血液時，研究院里的許多人都參與過對比，但林邁似乎從來沒有提過他自己。

黃靈月繼續(xù)道：“但我有他的血液樣本，那還是在我剛認識他不久的時候，當時他是我的階下囚，為了記錄犯人的身份，我們會用一種特殊容器留存少量的血液，這種容器可以長久保持血液的活性。”

“恰好我一直帶著它，而且趁你們不注意放進了樣品集中，就是13號樣本，你應該記得那個樣本的情況。”

吳心若不自覺的顫抖了下，那個無人認領的13號樣本她當然記得，橢圓形的細胞異常活躍，當時她只當某個研究員做了重復的切片。

“那他為什么會在天南，還能成為通天境高手，我們是無法修行的。”

“這你只能問他自己了，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但他卻帶給了天南巨大的變化，就和現在的城邦一樣，他的出現就意味著某種改變，但無論如何，他和你是同一類人，至少源自某個共同的祖先。”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用考慮我，我真的沒關系，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劍。”

車廂中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只是在將要抵達執(zhí)政廳后門時，吳心若認真的說了句：“謝謝你。”

吳家吉的身體每況愈下，但他卻頗為理解女兒的苦衷。

“已經是大人了，哭什么哭，人總是會死的，明天的投票日，朝圣者必然不會老老實實接受失敗，我跟林邁持有同樣的觀點，你可以不去現場。”

“但那樣的話，烈日城邦就徹底失去了它的靈魂，一個懦弱的不敢現身的執(zhí)政官不足以讓所有人信任，根據初步民調，我們雖然占據絕對優(yōu)勢，但頑固的朝圣派仍舊有20%，他們也是巨大的生產力。”

“從城邦的角度來說，你能公開露面當然更好，但從父親的角度，我又實在舍不得你去，正如你現在舍不得我。罷了，說多了太過傷感，快回去吧，明天我在這里等你的好消息。”

當車隊回到研究院時，黃靈月跳下車，氣息略微有些紊亂。

“我今晚要去抓間諜，就不進去了。”

“今天不是你值班啊？”

林邁詫異道，然而回應他的只是一個白眼，隨后那仙意飄飄的身影便在幾個閃現后消失不見。

“今兒個她是怎么了，總覺得怪怪的。”

林邁一邊嘟囔著，一邊伸出手扶著吳心若下車，但后者的狀態(tài)更讓他摸不著頭腦。

只見吳心若手心滿是虛汗，眼神游離，似乎非常緊張的樣子。

“你不舒服嗎？”

“沒有，可能外面風太大了，快進屋吧。對了，那瓶紅酒傍晚的時候才喝了一半，陪我再喝幾杯。”

林邁有些奇怪，還專門伸手試了試，萬里無云，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