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天道長和掌門真人的狂熱,讓身處旋渦的趙乞夢感覺很不自在。
明明是萬眾矚目,明明是眾望所歸,明明是救苦救難,明明是大慈大悲。
但當這些東西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趙乞夢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快樂和欣喜。
哪里不對!肯定有哪里不對!
“圣子!來吧!”
正在趙乞夢心里嘀咕的時候,重新長出腿腳的正天道長舉著自己纏繞滿紗布的手,祈求般對趙乞夢說話。
趙乞夢望著那被紗布纏繞的雙手,睜了一下。
而后,他木然地點頭,在大伙期待的目光中,開始取下上邊厚重的紗布。
紗布一層層剝離,趙乞夢的臉色神情則越來越凝重。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趙乞夢便漸漸感覺紗布下傳來的人體質感不太對勁。
正天道長的皮膚,特別硬,宛如烏龜的軀殼,但又擁有蛇鱗樣的凹凸觸感。
而且隨著紗布的漸漸變薄。趙乞夢還能感覺到他的皮膚下,似乎有某種東西在蠕動,掙扎。似乎著急的想出來。
很快,厚重的紗布只剩下最后兩層了,趙乞夢幾乎可以隔著紗布看見正天道長的皮膚了。
也在那一刻,巨大的驚恐如鋼針一樣扎入趙乞夢的天靈,排山倒海的慌張如燒紅的鐵汁一樣灌入趙乞夢的喉嚨。
因為他看見,在那幾片紗布之下,赫然間有一支又一支的眼睛在不斷的出現,消失,又出現。
那些眼睛因為紗布的存在,朦朦朧朧的,但那眼睛中犀利、貪婪、兇殘和得逞的光澤卻透過紗布,扎進趙乞夢的眼睛里。
這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景象。
驚駭中,趙乞夢站起身,本能的扭頭想跑。
可是他一扭頭,卻看見身后的掌門真人和南天門的眾弟子卻齊刷刷沖他跪拜了下去。
隨后他們神情激動的對趙乞夢拱手道:“多謝圣子,多謝圣子呀。”
“你們,你們謝我什么!”趙乞夢愕然回手,指著身后的正天道長道,“你們沒看見正天那手的樣子嗎?”
“看見了,我們都看見了!”掌門真人叩首道,“您讓他重獲新生,您讓他脫胎換骨!他現在以是大羅金身!他快要成仙了呀!”
“成仙?大羅金身?”趙乞夢聽著這個讓他異常陌生的詞,緩緩回頭。
此時,因為趙乞夢劇烈的動作,最后的幾層包裹在正天道長身上的紗布反而被拉扯掉了。
在原本趙乞夢看見眼睛的地方,趙乞夢又看見了眼睛的圖案。
但那圖案沒有血腥,而是淡金色的花紋。
花紋流光溢彩仙氣飄飄,花紋細膩非凡宛如鑲嵌。
正天道長望著上邊那些金色的花紋,笑道:“這是大羅金仙紋!我進品了!我進品了!我現在也是正三品的道行了!哈哈哈!感謝祖師爺,感謝圣子!”
在正天道長堪稱瘋狂的呼喊中,道人們對著趙乞夢頂禮膜拜,行五體投地的最高大禮。其狂熱的樣子,就仿佛他是那正神。
全過程,大伙喜氣洋洋的,只有一個人木然冷淡的望著這一切。
這個人,就是趙乞夢。
趙乞夢不明白。也不能阻止什么。
那一刻他反而感覺自己很渺小,反而感覺自己好像是一顆無關緊要的棋子…
天道,或者什么更高等級存在的棋子…
……
南天門,一百里外,望南丘。
孤零零的墳頭上,被趙乞夢殺死的老鼠尸骸已經腐爛的只剩下骨骼。但刨去這些骨骼,這里和一百年前應該也沒什么兩樣。
直到,遠方漂來一抹紅色。
那是一位紅色衣裙的麗人,以及兩個穿著白衣的侍從少女。
麗人手提燈籠照明,一雙素手,提著一只浮塵和一只燈籠。
燈籠的光芒將麗人周圍百步都照耀的燈火通明,可燈籠里發光的卻不是蠟燭火焰。
而是一顆眼珠。
紅衣麗人隨著眼珠發出的光線一路前行,最終來到了那片布滿了老鼠尸骸的墳墓。
而后燈籠里的眼珠似乎受到了某種召喚,原本散射的光線驟然聚合在一起,形成一束光柱。
光柱照射向大墳丘前的石頭祭臺。
隨著光線的聚攏,紅衣少女身邊的兩個侍從女孩登時拔出了自己的寶劍。
寶劍尖端聚焦向祭臺后,一個少女問道:“何方妖孽!快快顯形!”
隨著少女犀利的警告,片刻后,一只老鼠從石頭后邊晃出了身子。
老鼠眼睛大大的,身體胖胖的,看上去十分可愛。而且很懂事。
似乎是知道自己打不贏三位仙姑的,它一現身,倒頭便拜,兩只前爪撲騰撲騰,說不出的滑稽。
也因為太過于滑稽,一個白衣的侍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另外一個沒笑,但卻也將嘴角咧了上去。
在她們背后,那紅衣的女子開口道:“問問它,有沒有見到一只蝴蝶,一只彘熊和一個怪物。”
對問,一個發髻左歪的少女點頭,而后嘴里嘀哩咕嚕說了些類似老鼠的語言。
老鼠聽過之后,二次叩首,然后一邊回了些含糊的東西,便又拼命的搖頭。
“啟稟圣女!它說它見到了。還說那東西好殘忍。”發髻左歪的少女回復紅衣主子道,“殺了他們五分之四的鼠口。”
“哼!果然是山中妖物!”這位圣女又對手下道,“問清楚,那家群家伙后來去了什么地方。南天門的人又做了什么反應!”
對問,發髻左歪的白衣少女又和那老鼠嘰里咕嚕的說了好半天。
之后,發髻左歪氣鼓鼓的告訴圣女:“它們被嚇破了膽子,不肯說了。他們還說…”
發髻左歪的少女欲言又止,斟酌后才又道:“那個怪物是連他們祖師爺都惹不起的存在。勸你不要去。”
“呵,呵呵!”圣女發出不屑一顧的笑聲。
與此同時,她的右手迅速做出了一個蘭花指。
緊跟著,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她的指頭間發出,將那老鼠吸了過去。
紅衣少女抓住老鼠后,立刻摘下箬笠。
紅紅的嘴唇湊了上去,將老鼠的頭一口咬下。
“咯吱咯吱…”
一時間,空氣里只有咀嚼的聲音。
片刻后少女抹干凈嘴上的殷紅,憂愁道:“恐這一回,南天門要全軍覆沒了。”
少女說話時,正將那老鼠的殘尸狠狠捏扁。
鮮血從老鼠的脖頸流淌出來,滴答進她手中的燈籠里。
那顆眼睛散發的光越發明亮璀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