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什么值得親自動手的角色,銃夢這樣想著。
如今在電子游戲中活躍著的組織,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與那位大人分庭抗禮,只存在極少數的一些契約者能對自己這些“神之使徒”有微許威脅,但到此為止了。
那些人都已經被記錄在案,盡管他們自己并未察覺,可無論是他們所思所想,所愛所很,依然按照既定的宿命軌跡運轉著,沒有偏差半毫。
他隨手發出一條指令,令當前區域的人類意識折射變異體去阻擋那兩人的腳步,然后吩咐一只狂熱的契約者去殺掉他們。
“交給我就好了。”
接到銃夢的命令,匍匐在地的維克托舌頭猛拖過滿是信息液的地磚,如犬科動物頎長的喉舌將其卷入食管之中。
他渾身皮膚病白,衣衫襤褸,脖子手臂盡是爛癬膿瘡,發絲油污凝成結,單薄的嘴唇陰險至極,并不時抽著猥瑣齷齪的畸笑,如同精神完全錯亂一支針管反復用了一千年被艾滋病所擾的癮君子。
維克托愿意為銃夢做事,愿意為阿卡撒貢獻自己這條卑賤者的綿薄之力。
那是一年前的某個深夜。
維克托曾經在互聯網上與銃夢進行過一次交流,也正是那一次,他發現了這個時代中深埋的黑暗,每個人都不愿提起,哪怕是聯想到其中一環都會口唇干裂,折磨靈魂的殘酷真相。
人們常說幾零后是垮掉的一代,幾零后是廢掉的一代,曾經他對此嗤之以鼻。
時至如今,已經沒有這種說法了。
很簡單的例子就能夠說明,即使是在無線電幻想補正廢人挫敗一生時,人們也極度厭惡代入其中的角色被他人占取配偶。
每個人的想法,念頭,都藏著自己都無法為之察覺的隱形動機。
垃圾的只是角色,被他人玩弄配偶的也只是角色,真是詭譎,即使針沒有扎到自己身上也會感同身受,太奇妙了,那么,究竟,垃圾的是誰呢。
在底層邏輯最基本的推想之中,這殘忍的真實,湮滅了所有沒有異性緣或是因為丑陋或是因為笨拙的人們腦中構建起來假想對象的悲慘春夢,將學得幾個新鮮詞匯就成為自視甚高的專家低能兒,將復讀著潮流語句的時代的悲劇產物尚存的最后一絲尊嚴擊潰得一干二凈。
然后又在寂靜無人的深夜,假想著自己是占取他人配偶的人,在椅子上對著LED電子屏幕擠著腫脹猥瑣的笑容,在影片的高潮部分,跪了下來。
到底是什么導致的呢?
維克托不由繼續推想,與其要怪地上這些骯臟污濁的信息液,不如問一問到底處于什么環境下才能讓這些年輕人在虛擬世界中醉生夢死。
有著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男人來自鄉下,是個破產的青年農民,勤勞,質樸,善良,保留著哺育他教養他有關村子的一切,卻再也不愿意回農村去了。
從農村來到城市的他,做著車夫的工作,渴望以自己的誠實勞動買一輛屬于自己的車。做個獨立的勞動者是這個男人的志愿,希望,甚至是宗教。憑著勤勞和堅忍,他用三年的時間省吃儉用,終于實現了理想,成為自食其力的上等車夫。
但剛拉半年,車就在兵荒馬亂中被逃兵擄走,他失去了洋車,只牽回三匹駱駝。他沒有灰心,依然倔強地從頭開始,更加克己地拉車攢錢。可是,還沒有等他再買上車,所有的積蓄又被偵探敲詐,洗劫一空,買車的夢想再次成泡影。
連遭生活的打擊,他開始喪失了對于生活的任何企求和信心,再也無法鼓起生活的勇氣,不再像從前一樣以拉車為自豪,他厭惡拉車,厭惡勞作。
被生活捉弄的祥子開始游戲生活,吃喝嫖賭。為了喝酒,他到處騙錢,墮落為“城市垃圾”。最后,靠給人干紅白喜事做雜工維持生計。由一個“體面的、要強的、好夢想的、利己的、個人的、健壯的、偉大的”底層勞動者淪為一個“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里的產兒,個人主義的末路鬼”。
他是個幸運的人。
維克托不由想著,因為他還可以吃喝嫖賭,而這些人,只有這些骯臟黏液。
這互聯網信息世界,這新時代的!
電子祥子!
銃夢還有著未竟的偉業,時間是極其寶貴的,必須盡快登出,完成阿卡撒下達的指令。
他離開了大禮拜堂,去到一個安全屋,能被阿卡撒選中的人,無一不是心智極度恐怖的人,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夠心無旁騖的快速入眠,登出電子游戲。
至少銃夢本人是這樣認為的,至少他本人認為他自己是被選中的。
現在,通往校區大禮拜堂的教學區通道內。
即使是能一邊觀賞美人魚一邊吃泡面的羅格也繃不住了,這過于惡心了。
那些被鎖困教室內的變異體小鬼畸形頭顱肉胞凝合物,似乎是有著身孕脹得像是氫氣球快要爆開來。
這些教室里的家伙徹底炸了開來,威力巨大,直接把窗戶給震碎,從大肉球中伸出一雙雙濕噠噠的手朝羅格和安晴兩人抓了過來。
上千只手翻涌成指墻從兩邊擠壓過來,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安晴面無表情,掌心中流竄著電光,將所有伸過來的手烤成焦炭,通道中電芒暴漲,劇烈的電流甚至將那些手燒成渣。
羅格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自己的確對黏糊糊的肉狀事物不太適應。
“不要過來啊!”
羅格反手就是加特林瘋狂旋轉掃射,恨不得將這些怪胎全部殺成肉醬。
“別……”
安晴無語,其實她還挺愛干凈的,羅格要是開槍,那些血肉汁液不得飆得到處都是。
她提供了友情服務,手中一道閃電向羅格另一側劈了過去,將那伸來的千百只手全部電成黑色物質,冒著青煙,隨后全部碎裂開來掉落在地。
羅格松了一口氣,暗嘆著安晴的強大,兩邊教室內的變異體遭到這種攻擊后馬上分散了開來,它們只是聚在一起才有威脅性的軟弱之物,如果只身一人,那只是人畜無害吞舔信息液的怪胎罷了。
就在兩人都稍稍松懈下來時。
“你們兩個玩得挺開心的啊。”
維克托站在教學樓走廊盡頭,冰冷的說著。
羅格兩人同時朝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只看見一個如癮君子般營養不良的人。
“你他媽就是銃夢對吧。”
羅格沒有廢話,見面就殺,加特林已經開始旋轉,馬上就用鋪天蓋地的子彈涌出來。
可維克托也不是善茬,沒有廢話,見面就殺。
只見維克托撕掉上衣,輸入了惡魔指令,緊接著他的手臂像是那些毛孔都是內有空間似的,小臂和大臂上驟然間臌起了十多個大包。
羅格人都看傻了。
隨之只見他的手臂上產出分泌了十多個血淋淋的人掉落在地,這些人開始還是嬰兒大小,陡然間長到了一米五六,但仍然癱趴在地,像是自爆卡車一樣閃著紅光,隨后這些人四肢著地爬行在地渾身是血搖唇鼓舌,朝著羅格兩人鉆爬過來,速度奇快無比,像是小型蜥蜴似的,兩手兩腿并用。
“什么玩意兒?”
羅格一時間不敢開槍,臉色鐵青,那些爬行的人閃爍著紅光,像隨時會炸掉似的。
“優雅!太優雅了!”
維克托手臂分泌出的一個血淋淋的爬行者喊著意義不明的話,迅速鉆扭著,在快要接近羅格差不多三十步遠時,隨之紅光暴漲,砰的一聲炸了開來,兩側的教室墻體都被爆開,巨大的沖擊波震得羅格連連倒退。
安晴有電流吸附反重力動作無比輕盈,矯捷后跳了好幾米遠,手中電光涌動,將那爆炸物噴濺的肉體碎塊和血液蒸發成煙霧。
羅格就沒有那么幸運了,衣服沾上了肉泥,碎骨殘片隨著爆炸,有幾枚刺進了手背皮膚。
遠遠還沒有結束,還有十多個那癮君子手臂分泌而出的爬行者依然朝著這邊奔襲過來。
羅格被徹底激怒,反正衣服已經臟了,拿出加特林對著眼前這些爬行低能兒狂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