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蔣瀾本來就對我厭惡至極,我要是出面,只怕是會給自己招來無窮無盡的麻煩。”云商緊緊地皺起了眉,那張白皙的臉龐上寫滿了糾結和擔憂,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可眼見著那些人粗暴地把李嘉然往洛府水池子的方向拖拽,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仿佛看到了即將降臨的災難。
他若是淹死在了洛家學堂,那必然會給阿父惹下天大的麻煩。
“這個時候,阿父也不在府中,夫子也早早散學回家了,我也萬萬不能去請阿母,更不敢驚擾了祖母。我一定要救堂兄,但絕對不能讓他們知曉是我救的?!痹粕桃е麓?,微微顫抖的身體顯示出她內心的恐懼,可那清澈的眼眸中卻透著一絲堅定。
洛云商怯生生地加快了細碎的步子,邊走邊囁嚅著說道:“我們跟過去看看。”
“阿梨,我且問你,從洛府到我姑父府上須得多久?”她那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聲音中帶著幾分怯懦。
丫鬟阿梨看了看她,回答道:“小姐,我若小跑過去,一來一回大抵得半個時辰。若是乘馬過去,大抵只不到一刻鐘。”
洛云商猛地停住腳步,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袖子,聲音顫抖且有些急促地說道:“阿梨,你快去祖母房里尋一個丫鬟,她叫一苯,此人甚是擅長馬獵。你把這個錢袋給她,拜托她幫個大忙,去我姑父府上跟姑姑說這件事,千萬叮囑她,莫要把咱們供出來。我先去這邊盡力拖著他們,以免鬧出不可收拾的大事來,你可得快些去??!”
萬梨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即撒開腿,如一陣風般朝著老夫人屋子的方向飛奔而去。
洛云商已然拿定了主意——告狀的是祖母房里的丫鬟一苯,此事便與她毫無干系了,想來那蔣瀾總歸記恨不了她。雖說一苯和萬梨本都是阿父指給她的,可前幾個月祖母院里人手稀缺,洛云商因著膽怯,只得小心翼翼地把一苯暫時借了過去照顧祖母。
洛云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阿父一直秉承著興商的愿望,就連丫鬟都是取“一本萬利”這般功利的叫法。
待洛云商哆哆嗦嗦地跟到了湖邊,她那嬌小的身子趴在假山后邊兒,探出個腦袋,戰戰兢兢地往湖的方向瞧去的時候,只見李嘉然的兩只手臂正被兩個人用力地拖著往湖邊拽。她心中害怕,卻又忍不住去瞧,手心里已滿是汗水。
洛云商慌里慌張地趕緊站起身來,聲音略微抬高了些,帶著些許顫抖喊道:“肖霖阿兄!”
一行人聽到這略顯尖細的聲音,紛紛扭過頭來,手中正在進行的動作也驀地頓住了。
只見云商朝著肖霖的方向挪移著步子,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邊走邊滿臉憂慮,聲音低若蚊蠅地說道:“夫子昨日說過,你得在今日之內將小律詩背了,還命我親耳聽你背完。我本是想等散學以后再找你的,可散學之后你便沒了蹤影。方才,我在樓梯口那兒瞧見了你,這才跟了過來。”
隨即,云商怯睜著那雙帶著些許迷茫的眼睛,有些發愣地看向趴在地上的李嘉然,她的眉頭微微蹙起,滿臉不解地又看了看肖霖。
“額……內個……”肖霖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他略顯局促地挪動著身子,有些尷尬地擋在洛云商前面,那高大的身軀幾乎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她看向李嘉然的視線,“媆媆妹妹,這可不是你們姑娘家該來的地方?!?
“你們……是在……”云商緊咬著嘴唇,怯弱的目光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蔣瀾身上,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
蔣瀾也走了過來,呵斥道:“裝什么裝啊肖霖,干都干了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再說了,這小丫頭膽子那么小,p都放不出來一個,你還怕她亂說什么?”
“住口!休得污言穢語!”肖霖眉頭緊蹙,雙目圓睜,帶著幾分惱怒地大聲呵斥。隨后,他像是川劇變臉一般,迅速換了一副溫和的模樣,微微彎腰,滿臉柔情地望著云商說:“媆媆,我晚點來找你背詩,你先回去。萬梨呢?”
此時的云商,嬌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雙手緊張地揪著衣角,怯生生地抬眸問道:“可是阿兄,你們是要把他推下去嗎?”聲音細若蚊蠅,還帶著幾分顫抖。
“怎么會,你別擔心,快回去吧?!毙ち啬樕隙褲M了寬慰的笑容,伸出雙手輕輕扶著她柔弱的肩膀,讓她轉了一圈,而后稍稍用力推著她往反方向走。
洛云商心里不停地打著鼓,暗自琢磨著,如今距離約定的時辰還不足一刻鐘,無論如何,須得再拖延些時候。
“別推了,肖霖阿兄,我要去瞧瞧嘉然阿兄究竟怎么樣了。”媆媆一邊奮力掙脫他的手,一邊蹙著眉頭,滿臉焦急。只見她那嬌小的身子如同一只敏捷的小兔子,邁著匆匆的小步子,朝著李嘉然的方向一溜煙地跑去。
溫暖的日光努力地從厚厚的云層中掙脫出來,傾瀉而下,仿佛是神仙懷著極大的善意在毫不吝嗇地慷慨施舍。那斑駁的日影,如同頑皮的孩子,在大地上肆意跳躍,也將一人的身影緩緩地照進了云商那怯生生的視線里。
她本可以靈活地躲過,可她心里清楚,倘若真的躲過了,蔣瀾勢必會以為沒欺負到她,反倒會因此來了興致。她那緊緊攥著衣角的手微微顫抖著,牙齒輕咬著下唇,一臉的惶恐與無助。
她不是想懲罰他,只是想把他趕出去。
她還有一個機會,便是在姑姑和一苯來的時候撲騰在水中。人們總會相信他們親眼看到的,那時候所有人便會以為撲騰在水里的和趴在地上的,都受了委屈。如此一來,蔣瀾的罪責只會加上一分。
隨著身后之人一步一步靠得愈發近了,她猛地一驚,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慌不迭地回過頭去。那人頓時就愣在了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的臉鮮血淋漓,得趕緊去請崔醫師!”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
十三分三十秒,她心中的節拍器仿若瘋狂打起了鼓,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她那脆弱的心上。
在洛云商的視線里,那遙遠得好似在天邊的地方,終于出現了幾個正小步奔跑著的身影。她的雙手不自覺地絞著衣角,眼睛里滿是緊張與不安,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姑姑來了。”云商笑著說道,那笑容里帶著幾分勉強和討好,肖霖聞言便與蔣瀾一同回過頭去瞧。趁著這短暫的空隙,膽小怯懦的云商緊緊握住蔣瀾的手,猛地往自己肩上戳去,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自己也便順勢往后仰了過去,“噗通”一聲悶響,如水雷炸開般傳入兩人的耳朵里。
李嘉然循聲緩緩抬起了頭,他那淡漠的眼神里忽地多了一份驚訝,瞳孔微微收縮。
“媆媆——”肖霖一聲驚呼,急得面紅耳赤,喘不過氣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他趕緊在附近慌亂地撿了一根樹枝,拼命地向湖中的云商伸過去,聲嘶力竭地喊道:“媆媆,快抓住竹竿——快!快抓住竹竿,我拉你上來!”
早春的湖水寒得徹骨,仿佛能將人的骨髓都給凍住??伤坪踉粕踢€不想上岸去,她那握著竹竿的手顫抖著,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又握緊,好似內心在激烈地掙扎著。直到聽見姑姑那聲凄厲的哀嚎,緊接著看見姑姑跌坐在地上,她才如夢初醒,用盡渾身的力氣死死拽住竹竿,艱難而又拼命地掙扎著往上爬。
“我的個乖乖!媆媆,你是怎么掉下去的?!甭遘魄纾ü霉茫┬募比绶?,她兩手慌忙扶住云商冰冷且毫無血色的臉,顫抖著為她擦去臉上的許多水漬,眼神里滿是關切與擔憂。又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的兒子還被按在地上,那一瞬間,她的臉漲得通紅,眉頭緊緊蹙起,連忙厲聲吼道:“混賬東西!干什么呢!”
她像一頭憤怒的獅子,猛地用力推開那兩個家丁,急匆匆地扶起來李嘉然,怒吼時眼睛瞪得滾圓:“來人,給我把他們綁起來,把這蔣什么,肖什么的!也給我一并綁起來!帶到正堂去!等著我大哥回來發落!”
肖霖滿臉擔憂地緊盯著云商,關切地問道:“媆媆,你沒事吧,究竟怎么樣了?有沒有嗆到水?”
只見云商雙眼噙滿淚水,怯生生又委屈地擠出幾顆豆大的淚珠來,聲音微微顫抖著說道:“肖霖阿兄,多虧了你將我救起,不然,我定然是今日就要把命折在這兒了。我著實也沒想到他會那般狠心地推我下去?!?
“不是,你說話得講證據啊,剛剛明明是你自己……”
還未等這蔣瀾說完,洛芷晴便命人塞住了他的嘴,吼道:“小畜生,瞧把我兒打的?!?
“苯丫頭,還不快把三姑娘帶回房里換身衣服!”隨即,只見洛芷晴那囂張跋扈的神色盡顯,雙手叉腰,耀武揚威地指揮著她家那些身強力壯的家丁,捆綁著人大搖大擺地往大堂去了。瞧她那架勢,雄赳赳氣昂昂,仿佛要將這屋子整個都掀翻似的。
“三姑娘,快些跟我回去換身衣服?!币槐节s忙小跑過來,吃力地扶起來她。
“阿梨說什么三姑娘不讓她來,便沒有露面,可擔心著姑娘呢?!币槐揭荒樈辜保~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急促地說道。
“阿倒是聰明。一苯,你不用扶我,我又不是瓷做的,碎不了,只是湖水有些冷。我們可早些趕去正堂,趕上這出好戲?!甭逶粕涛⑽⒌痛怪^,聲音細若蚊蠅,說話的時候身子還在微微顫抖,那怯懦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任誰不知道,云商這姑姑向來是脾氣火爆、秉性乖張。
一苯沒忍住笑出了聲,“姑娘說的也是,可奴婢去不了了,待會兒還得去給老夫人回話呢,老婦人可擔心這邊的事兒了?!币槐侥樕蠋е鴰追譄o奈,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