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囚道:“上下,求求行個方便!小人豈敢怠慢,耽誤日程;實在是腳疼走不動!”
薛霸不管,只管揮棒趕人。
董超道:“我扶著你走便了!”
攙著那囚,又勉強走了四五里。
那囚實在是走不了,雙腳已經爛成了血糊糊。
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血腳印。
曹操跟在他們后面,看著那串血腳印,心中驚悸不已。
不一刻,那三人停下來,都望著前面。
曹操看時,只見前面煙籠霧鎖,黑霧沉沉。
一大片黑樹林擋住去路。
蒼木枯樹遮天蔽日,猶如妖魔鬼怪一般,橫枝斜逸。
陰森森樹林里,透出陣陣冷風。
令人毛骨悚然。
曹操不禁暗驚:好一座猛惡林子!
此林有名,喚作野豬林。
這是東京去往滄州路上的第一個險峻去處。
宋時,這座林子內,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銀錢與公人,帶到這里,不知結果了多少好漢性命。
今日,這兩個公人便帶那囚奔入這林子里來。
曹操暗忖:這兩個公人,莫非欲在此地結果了那個囚犯?卻不知這兩個與那囚犯有何怨仇?
正思考間,只聽董超道:“賊囚!走了幾個時辰,卻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滄州怎的得到!”
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罷。”
三個人奔到林子里,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一棵大樹根底下。
那囚累得很了,打個呵欠,靠著一株大樹,便昏昏沉沉睡倒。
又聽董超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來。我也且睡一睡,再行。”
薛霸:“正合我意!”
放下水火棍,也倒在樹邊。
剛剛閉上眼,卻又蹭一下站將起來,直直盯著那囚。
那囚睜眼道:“上下,做甚么?”
薛霸道:“俺兩個正要睡一睡,可這里又無關鎖,只怕你跑了。我們放心不下,因此睡不安穩。”
那囚答道:“小人是好漢,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哪里信得你說!要我們心穩也行,須得把你綁起來。”
那囚無奈道:“上下要綁便綁,小人敢道怎的。”
薛霸從腰里解下繩子來。
把那囚連手帶腳和枷緊緊的綁在樹上。
綁好后,同董超兩個相視一笑,拿起水火棍,逼向那囚。
那囚大驚,掙扎道:“上下,卻是何意?”
薛霸冷笑道:“賊囚,不是俺要結果你!只是日前來時,奉著高太尉鈞旨,教我兩個到這里結果你,立等回話。就算多走幾日,你也是死數!干脆今日就在這里,倒成全我兩個回去快些,豈不是好?”
又道:“你休要怨我弟兄兩個!只是上司差遣,身不由己!”
董超也道:“賊囚!你須精細記著,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我二人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去回話,上路吧!”
那囚見說,淚如雨下。
便道:“上下,我與你二位,往日無仇,近日無冤。你二位如果能放小人一馬,生死不忘!”
董超不耐煩,道:“說甚么閑話!放你不得!”
薛霸便提起水火棍來,望著那囚腦袋上劈將來。
那囚絕望閉上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松樹背后,呼的一聲響,一只刀鞘飛將出來,
當!
把那條水火棍狠狠一撞,直撞到九霄云外。
三人俱是一驚。
回頭看時,樹后跳出一個漢子,喝道:“惡吏!安敢如此害人!某在林中聽了多時了!”
那兩個公人看時,見是個農夫模樣的人。
那囚睜開眼,看著此人,卻也認不得。
董超抄起水火棍,道:“呔!哪里來的野廝,敢管老爺們的閑事!”
持棍沖向曹操,舉棍便打。
曹操自然絲毫不畏,持刀大步來迎。
董超盯著曹操腳步,算計著他的沖勢,忽然大喊一聲,雙手握棍全力劈出。
誰知曹操步伐驟停,這一棍幾乎貼著面門劈空,當的一聲砸在地上。
董超急待收棍,曹操一步踏出,咔嚓一聲,將那條水火棍踩做兩截。
寶刀一揮,寒芒閃過。
董超縮手略慢,一只右手已是齊腕而斷。
“啊呀!好漢饒我……”
董超急急求饒。
他本就站不穩當,手一斷,又痛又怕,一屁股跌坐在地。
“惡吏,饒你不得!”
曹操上前一步,噗的一刀刺入董超咽喉。
鮮血滋滋噴出。
董超張了張口,喉嚨里咕嚕兩聲,終究什么也沒說出。
雙眼一閉,就此了賬。
曹操拔出刀來,冷笑不已。
薛霸早已駭得雙腿打顫,屁滾尿流。
轉身想跑,雙腿卻不聽使喚。
只得回身求饒:“好漢饒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都是受高太尉指使,身不由己!好漢念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千萬饒命!”
梆梆磕頭不止。
曹操不做理會,持刀走到那囚身邊。
那囚也唬得一跳,顫聲道:“好、好漢,何處得罪?”
曹操沒說話,揮刀斬斷枷鎖,放了他。
那囚絕處逢生,又驚又喜,倒頭便拜:“恩公活命之恩,今生來世也報答不清!”
曹操伸手扶起,道:“這廝害你不淺,交你處置!”
把刀遞給那囚。
薛霸聞言,頓時面如死灰。
那囚接刀在手,恨意勃發,一把揪住薛霸頭發,按翻在地,合身撲上,如同宰豬一般,死死壓住,把刀伸向薛霸心口,喝道:“惡賊,可知有今日下場!”
薛霸魂飛魄散,口中只顧哀求:“看老娘幼子份上,饒我……”
那囚置若罔聞,手上施力,將刀鋒緩緩扎進薛霸心窩。
鮮血噴濺得有三尺多遠,將地面染紅一片。
血腥味彌漫在惡林中。
待薛霸死透了,那囚才恨恨拔出寶刀,交還曹操。
曹操見此人有一股子狠勁,做事也利落,心中頗為欣賞。
再細看此人容貌,不禁訝然失聲:“昂兒!”
眼前這個年輕人,竟與自己的大兒子曹昂有幾分神似。
一時間,曹操思緒萬千,往事歷歷在目。
想起當年在宛城時,那張繡不講武德,欺負老叔,夜半偷襲,曹昂為救自己,與典韋一同戰死。
老曹便心如刀絞。
忽見眼前人再次拜倒,道:“小人‘操刀鬼’曹正,再謝恩人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