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你去哪了？”還是少女率先打破沉默，開口問道。

也許是不想項煜察覺她的情緒，少女轉過身，背對少年，目光眺望不遠處的潺潺溪流。

岸邊的柳樹隨風飄動，就像此刻少女的內心，波瀾起伏。

“就在天海。”凝滯的氣氛被打破，少年松了口氣，開口講述過往經歷。

“我母親在城西那邊有座宅院，平時一直空置，小時候她帶我去過幾次，所以印象很深。”少年娓娓道來。

“父親出事以后，我無處可去，就想到了那個地方，帶著妹妹去那邊居住。”

“原來，你從沒離開天海，枉我那時候還天天擔心。”少女神情露出幾分哀傷，語氣略帶質問：“這五年，你就沒想過回來看看？”

“其實回來過幾次。”項煜回憶起，原身曾經好幾次忍不住思念，路過四海武館門口，可猶豫再三，終究沒有勇氣踏足進去。

月白少女聞言神色激動，鳳眉怒豎，開口喝問：“既然想回來，當年你為什么一走了之？”

一句話，令少年陷入沉默。

這是原身一直壓在心底的秘密，是他不想揭開的丑陋傷疤。

若不是項煜覺醒前世記憶，他也許永遠不會說出口。

過往畫面一一浮現腦海，青衫少年緩緩開口，語氣低沉。

“當年父親身死，我傷心欲絕，經常一個人跑到樹林里發呆。某天無意中路過樹屋，從旁人口中，偷聽到了一些駭人聽聞的消息。”

“是什么？”少女好奇，目光炯炯。

“有人說，我父親的死和師伯有關，那場比斗前，兩人曾經發生過劇烈爭吵，最后我父親被推舉上武斗臺，便是師伯的授意。”

“可笑，無稽之談！”少女臉色嚴肅，嗤之以鼻。

沒人比她更清楚內中情況，當年天草五郎東渡而來，她當時雖年齡幼小，耳朵卻靈。

偷聽到這個消息，好奇心起，竟然偷偷混入了武門召開的內部大會。

當年形意門兩位師兄弟在武門大會上，紛紛出言，爭搶著上臺與東瀛惡客一戰。

兩人甚至最后還動起手來，項云天以一招之差險勝，才獲得代表形意門出戰的資格！

“那個人的身份很特殊，我那時候年輕不懂事，輕信了對方，沖動之下，選擇了一走了之。”

項煜低頭苦笑，五年前，原身還是個十四歲的小男孩，放在藍星就是個屁大點的初中生，根本沒有自己的判斷，太容易被人欺騙和左右了。

換成現在擁有三十歲靈魂的少年，很容易就發現其中的貓膩。

以樹屋里幾人的實力，輕而易舉就能發現有人偷聽，可他們還是講了出來，細細想來，實在令人懷疑他們的真實目的。

“原來，你竟然是為了這么個可笑的理由，選擇離開我們，難道在你心里，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我們？”

少女聽完，看向少年的目光滿眼失望，聲音氣憤難平。

她實在沒有想到，造成他們分隔五年的原因，竟然如此令人可笑。

作為成年人，項煜有時候也常常為此感到無語。

這樣的狗血故事，好像只會在那種八點檔的中年偶像劇里才會出現，一個簡單的誤會，甚至可以水個幾十集。

看著少女黯淡無光的眼神，項煜知道，他必須做些什么了。

“對不起。”少年深呼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

一句早已在原身心底醞釀無數次的對不起，囊括了原身過去五年所有的糾結和悔恨，痛苦與悲傷，思念與惆悵！

說完后，他頓時如負重釋。

月白少女驚訝的轉過身，她從沒有想到，曾經驕傲的少年，有一天會低頭認錯。

出走五年，原本那個幼稚中帶點可愛的小男孩，身上驀然多了幾分陌生。

但這種變化，似乎沒什么不好。

“不要想著我會輕易原諒你！”英氣少女緊咬嘴唇，雙頰氣鼓鼓，露出難得的小女子姿態。

想起過去那么多個偷偷哭泣的夜晚，她才不會輕易這么算了。

“當然，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項煜苦澀一笑，要成為全新的自己，他就必須為過去的錯誤買單。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回來？”少女頓了頓腳，眼神狐疑。

“咳咳！”少年被這個問題問的有些尷尬，如果不是惹了麻煩，換了靈魂，原身可能一輩子都沒臉回到這里。

而是會像個縮頭烏龜一般，永遠的把自己困在過去的牢籠中。

“我希望繼承父親的遺志，振興八荒武館！”很快項煜找到了個理由回答。

當然這并非純粹的借口，而是原身臨死前最大的愿望。

融合了原身記憶，他自然也受到了影響，若能振興武館，他也不會推辭。

他回到這里，回到這片深埋在心中的故土家園，同樣也是為了滿足原身樸素的心愿，重啟那段被中斷五年的人生！

“父親說你變得很厲害，修行也十分刻苦，沒日沒夜在武館中參悟符石，將來很有希望成為你父親那樣的厲害武者！”

鹿靴少女聲音平淡，只是雙眼不自覺濕潤眼眶，星光點點：“所以你這次回來，就只是為練武？”

“當然不是，其實我也想見你！”項煜雖然沒經驗，但也不是白癡，看著少女態度軟化，心中話語脫口而出。

“啊！”少年突然的一句情話，就像利箭般擊中了少女的心臟，臉上瞬間浮現嫣紅。

“那你為什么不來見我？”鹿靴少女緩了緩神，恨恨的跺了跺腳。

“我剛回來就碰上了楚師弟，他說你不想見我，所以我……”項煜才不會承認自己沒有做好準備，隨口扯謊。

“胡說，我才沒說過這種話！”少女雙手叉腰，彪悍之氣顯露。

“什么？我真沒想到他是騙我的！大家都說你們關系很好。”

少年臉上露出“震驚”神色。

“什么關系很好，就是他老喜歡圍著我轉，像個粘人精。”

少女說道這里，忽然眼神狐疑的上下打量青衫少年：“你不會是聽了那些師兄胡說吧？我們就是很純潔的師兄妹關系。”

見少女急著撇清的模樣，項煜心中微暖，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

少女見狀，表情氣哼哼，可瞬間又繃不住，破涕為笑。

兩人對視，曖昧氣氛上升，他們從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玩鬧，不知經歷了多少趣事。

形影不離的兩人，在這片地方留下了無數共同的回憶，他們的關系，并不比親人稍差。

分離五年，似乎并沒有斬斷這種聯系，反而讓其愈發發酵，原本最初的陌生隔閡，也在三言兩語中冰雪消融。

感受著少女身上傳來的陣陣清香，項煜心神搖曳，前世他從小形單影只，從未體會過愛戀的感覺。

原來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好。

“師妹，原來你在這里。”就在涼亭內氣氛上升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兩人進一步的行動。

“楚師弟，你怎么跑這里來了？”清妍雙手抱胸，臉色并不好看。

“師姐，師傅叫你過去，有事情宣布。”

楚雄走入涼亭，轉頭看向項煜，眼神不善：“你來干什么？”

“路過，和清妍敘敘舊，這你都要管嗎？管的未免太寬了。”見到手下敗將，項煜隨口調侃。

“別太囂張，那次我可沒出全力，否則……”綠袍男子面色難看，語氣兇狠。

“好了，阿煜好歹是你師兄，請放尊重點。”英氣少女忍不住插嘴，替項煜打不平。

“清妍，我……”楚雄見狀，慌張想要解釋。

“我還沒問你的，為什么替我亂說話！”少女雙手叉腰，沒頭沒尾一句喝問，令楚雄臉色像苦瓜般難看。

他怎么也沒想到，平時和顏悅色的師姐，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如此呵斥自己。

那心中的嫉妒之火，如野火般肆意點燃，看向項煜的目光，飽含怨毒。

青衫少年卻恍若未覺，無論是武力還是其他，眼前的家伙在他面前，都已經一敗涂地。

總要給失敗者一點寬容的。

“既然師伯找我們，那就一起回去吧，剛好我也有事找他老人家。”項煜說完，與月白少女相視一笑，兩人并肩而行離開。

只留下楚雄一個人在風中凌亂，眼神中盡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