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激蕩的時代

任何一次科學革命的發生都有其時代背景。正如科學史家、哈佛大學教授科恩所說: “每次科學革命,都同當時政治的革命和社會的革命密切相關,總是以當時的、社會的、革命的流行理論和意識為背景。”這就是說,科學革命猶如種子,它的萌芽、生長、開花、結果,都要具備一定的土壤和空氣等條件。這些條件對科學革命來說,那就是技術、社會和經濟背景。

科學史家巴特菲爾德,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 “各種文明的興衰都不是絕對的,恰恰有不破的歷史之網,代與代之間互相重疊,互相滲透,一代接著一代不停頓地前行……”

作為人類活動的科學,是知識體系和知識生產過程兩者的總和,它當然不是在真空中產生和發展的,而是在十分確定的歷史背景下進行的,這種背景決定著科學發展的方向和科學進行的方式。我們今天可以用路徑依賴理論來加以說明。這種路徑依賴,不僅涉及科學整體及其各部門的協調發展,而且也涉及每個科學家的科學生涯和他的創造活動。而科學,正是通過科學家集體或個人的活動,他們的觀點、他們的實驗、他們的發現以及他們與其周圍人的交往,才能得以成長和進步。

當然,影響科學發展的外在因素是多方面的,而且影響的程度也各不相同。從范圍上說,大到整個世界和全人類的社會經濟狀況、思想理論潮流和科學技術的發展狀況,等等,小到在時間和空間上比較局部地起作用的因素,甚至個人的氣質和性格也能影響科學的進步。

拉瓦錫化學革命有著特定的社會經濟背景。下面,我們一起來了解一下。

18世紀之前,法國是一個封建專制國家。在封建統治下,生產力的發展,首先表現在商業方面,進一步又表現在工業方面。商業的發展盡管是以歐洲市場為主,但是,自從15世紀以后,由于新航路的發現,海外市場的忽然擴大,法國也漸漸與歐洲的西班牙、葡萄牙、荷蘭和英國等國家一樣,在海外推行經商殖民的政策。法國在北美、印度和非洲,都開始培植本國的勢力。法國的商人們在落后的殖民地盡情地搜刮和掠奪,大批金錢流入自己的金庫,成了殷富的商業資產階級。由于海外市場的擴大,對工業品需求的增加,不少人又用他們在海外賺來的大量金錢經營工業,變成工業企業家。這些工業企業家常常突破當時行會的限制,利用雇傭勞動進行資本主義的工業生產。所以,在18世紀,法國的工業形式除行會的手工業仍然存在之外,還有各種新形式的工業出現。

在這些新形式的工業中,首先出現的,有收買商經營的農村家庭手工業。因為當時的工業仍有行會的限制存在,這既束縛了工業的自由發展,又不能使工業滿足當時市場的需要,所以,有的兼營工業的收買商,為避免城市行會對手工業的限制,就把自己的生產事業移到農村進行。因此,法國的農村家庭手工業十分流行,在西北部地區尤其如此。

但這些家庭手工業者彼比分散,不能集中,難以進行大規模的生產。到了后來,資金較多的工業企業家又出資建立手工業工場,把分散而不集中的許多家庭手工業者,集合到這樣的手工業工場,進行分工生產。這種工場手工業算是當時最先進的工業形式了。當時法國工場手工業中,比較著名的有毛紡織業、棉紡織業、玻璃業等,后來才出現更大的工業,如冶金工業。

企業主為了追求利潤,努力經營工商業,也得到政府的大力資助。法國的工商業在當時的歐洲各國中僅次于英國。法國的各種飲料、布匹、女子服裝以及家具等,暢行于全歐洲。政府的各種稅收,都由包稅商集團出資承包,其中的領袖人物都是當時的金融巨頭,他們的生活十分闊綽。他們建造別墅,請最好的藝術家為之裝飾,這些別墅可與傳統貴族的別墅比闊。

教會的教士和世俗的貴族是統治階級,享有特權。新興的資產階級屬于非特權階級,他們人數雖少,但勢力極大,散布很廣。

在工商業界的有包稅商、專賣商、銀行家、高利貸者,還有經營殖民地或國外貿易的大商人、工廠主、船主等。

在政府機關的有行政官吏、司訟官、典獄官等,各地的按察使,也全都出自新興的資產階級。

在學術界的有大學教授、文學家、哲學家、科學家等。

從事自由職業的有律師、醫生等。

當時,蒸蒸日上的資產階級,在很多方面的勢力和重要性,都已超過了正在沒落的貴族。但是,他們在社會上雖有勢力,卻無地位;在政治上雖有職位,卻無權力。其中的一些優秀分子,雖然以自己的財富、勢力、文化等自豪,但仍然遭受貴族的輕視,這自然有傷他們的自尊心,并引起他們的不平之心,使他們常常懷有革命的傾向。這些都促使資產階級從各個方面要求打破舊有局面,以贏得自己的地位。

資產階級作為一個階級,為了和封建貴族和教會爭權力,爭勢力,他們迫切需要振興實業,發展科學事業。恩格斯對這個現象進行了深刻的分析,他說:

隨著中間階級的興起,科學也迅速振興了;天文學、力學、物理學、解剖學和生理學的研究又活躍起來。資產階級為了發展工業生產,需要科學來查明自然物體的物理特性,弄清自然力的作用方式。在此以前,科學只是教會的恭順的婢女,不得超越宗教信仰所規定的界限,因此根本就不是科學。現在,科學反叛教會了;資產階級沒有科學是不行的,所以也不得不參加這一反叛。

與英國和德國的科學發展情況不同,法國的科學發展主要依靠贊助人的支持。贊助人的經濟實力,對科學發展非常重要。他們提供各種物質條件,讓科學家聚集在一起討論問題和交流學術;他們支持科學家集會,并且組織學術團體。

后來,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和他的大臣們,逐漸認識到科學進步對經濟發展的好處,認識到科學的應用,會對擴展國家工商業的政策有利,才決定在法國國王的贊助下成立全國性的科學團體。 于是,1666年,成立了法國科學院。法國科學院的成立,極大地推動了法國科學事業的發展。

拉瓦錫生活的時代,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國,爆發了獨立戰爭,需要大量的軍械和炸藥。為了改進火藥制造技術, 資產階級強調加強能促進技術進步的基礎科學的研究,加強與制造火藥有關的硝酸鉀及氣體性質的研究,從而有力地促進了硝酸、硫酸、鹽酸工業的發展和氣體化學的發展。

拉瓦錫屬于新興的資產階級,他從一開始就受到這個反叛階級的影響,也在這個階層中活動。他先是參加了農業金融公司,后來又加入了包稅公司。關于包稅,我在這里要解釋一下。在法國,直到大革命時期, 幾乎所有的關稅和賦稅,包括人們憎恨的鹽稅,都是以一種迂回的方法征收的。每個包稅商向國王繳納150萬法郎,國王就批準為期6年的租約,允許他獨家享有進口和出售煙草或征收鹽務稅等權利。

這種行業的名聲很壞,包稅商們總是想方設法從人們身上,榨取比政府規定應繳納的稅額多得多的金錢,從中大發其財。這激起了人們的憎恨。拉瓦錫為了搞到足夠的錢支持自己的科學研究活動,就參加了包稅公司,并且也賺了許多錢。他把這些錢主要用來購置化學藥品和科學儀器,為他能自由地進行科學研究,提供了充裕的物質條件。但這也為后來拉瓦錫之死埋下了禍根。

拉瓦錫少年得志,他1768年25歲時,就被選入法國科學院。據說,這與他富有的家庭條件有關。

當然,法國科學院畢竟是科學家討論科學問題的一個場所,許多著名科學家都在其中。毫無疑問,拉瓦錫才華出眾,是他得以入選科學院最重要的原因。但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也不可否認,因為當時的科學研究經費主要來自于自籌,從事科學研究都是業余工作,那時職業科學家還沒有出現,所以,窮人是無法從事實驗科學研究的。科學院的成員們了解到,這位年輕的拉瓦錫不但才華出眾,而且十分富有, 而經濟寬裕的人不必為生活奔波,易于在科學研究上做出成果,所以,科學院的院士們就推選了拉瓦錫。據說,有一位與拉瓦錫同樣優秀,但經濟上不及拉瓦錫的年輕科學家,就沒有入選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