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死人了？”

沐川楓皺眉重復了一遍男人的話，而對方也趁機掙脫開他，慌張地逃離了。

他沉思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加藤依沙，同時默默地開啟了靈視。

加藤依沙的式神是雪女，那妖怪的肌膚如雪，身段婀娜，此刻正坐在她的肩頭，白色和服的衣擺輕輕垂下，像是冬日里灰白色的蒼穹。

而加藤依沙的眼神里還滿是茫然，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發生了什么。

“進去看看。”沐川楓收回視線，邁步走進淺草歌舞伎町。

町內已經滿是狼藉，暗紅色的暖燈光下，衣不蔽體的女人赤足往來，嘴里不時傳出驚叫，而顧客則爬在地上，四處尋找著他們的衣服。

沐川楓隨意抓住一個路過的女人，詢問道：“死者在哪里？”

她的妝容已經被淚水淹沒，甚至無暇顧及泄露的身體，這時胳膊又突然被抓住，更是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說：

“在，在三號房?！?

沐川楓無言，松手放開她，任由其離去。

雖然淺草歌舞伎町的門面不大，但里面卻足足有二十幾個房間，而三號房則在通道的最深處。

沐川楓逆著向外逃走的人流，朝深處走去，路過的房間里不時有逃出的男女。

而他再往里走時，迎面撞見了一個渾身斑斑血紅的男人，正在朝外跑去。

沐川楓的身體繃緊，暗中開啟靈視，“王座”蓄勢待發。

但他看到對方的式神并沒有攻擊的欲望，反而和他的宿主同樣慌張。

宿主的情感能夠影響式神的喜怒哀樂，而相對的，式神也能夠反映出宿主此刻的心境。

沐川楓默默地側身，給他讓出了可供通過的空間。

這個男人滿頭大汗，像是身后有東西在追著他，慌張地從沐川楓身側跑過。

然后，撲通一聲，他直挺挺地摔了個狗啃泥。

沐川楓收回了自己的腳。

男人殺豬般的慘叫回蕩在過道，他看向身后的地面，根本沒有阻擋物。

而后他再抬頭，仰視著沐川楓的臉，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怒道：“哎呦，你干嘛！”

沐川楓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證件，沉聲道：“東京警察廳?！?

這證件上寫的名字其實是長野嵐，是之前沐川楓去她辦公室時，從她那里偷的——啊，不對，是當著她的面，搶的。

但這男人顯然在此情此景，根本沒心思考慮這證件是真是假，已經默認是真警察來了。

他本來是趴在地上的，這時突然暴起，引得沐川楓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然后，他看著這男人膝蓋一彎，撲通跪了下來。

“警察叔叔！真不是我干的！我就只是來xx而已，哪有殺人的膽子！”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甚至想要伸手抓住沐川楓的腳腕求饒。

沐川楓挑眉，縮了縮腳，輕咳幾聲道：“什么事不是你干的？”

男人含胸駝背，雙手捂臉，痛苦地說：“她突然就自殺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沐川楓輕輕頷首，看著三號房的方向：“我相信你，但如果你想要擺脫嫌疑，那就帶我過去。”

男人畏畏縮縮地蜷起身子，雙肩也跟著發抖，哭著說：“不不不，我不要過去，太可怕了，她的樣子……”

這里離三號房只有幾步遠的距離，沐川楓看著他近乎崩潰的樣子，無奈道：

“那你待在這里別動，我的同事都在外面警戒，你要是逃出去了，算你畏罪潛逃?！?

雖然沐川楓無法確定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他的式神卻真實地反映出，他真的非常害怕。

沐川楓丟下他，走到三號房前，伸手推開虛掩的房門。

即使是他，當看到房間內的血腥場面時，也不免深深地蹙起了眉毛。

角落處的女人，低垂著頭，呈現伏臥狀，她的上肢以肘為中心，強烈地向內彎曲，兩手緊抱著背部，手指甚至深陷進了皮膚里。

仿佛……她在擁抱著什么。

她顯然已經死了，地上的鮮血甚至淹沒了她的腳踝。

沐川楓依稀看到她的腹部，那道猙獰的傷口，恐怕有三四厘米的長度。

沐川楓默默地退出房間，拿出手機給長野嵐發了條line。

涉及到命案，還是需要專業人士在場才行，畢竟他也只能算是個私家偵探。

沐川楓走回男人的身邊，他很聽話的沒有逃跑，大概是對沐川楓的話信以為真，以為外面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

“你說她是自殺的？”沐川楓冷聲問道。

男人虛弱地點了點頭。

“把你看到的整個過程都說清楚?！便宕骺吭谶^道的墻上，抱著手說。

男人沉默良久，仿佛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斗爭，終是聲音細弱蚊蠅地說：

“我就是過來xx的，這個女人我也是第一次嘗試，本來大家都很愉快，我們還……”

沐川楓打斷道：“說重點，她先前有什么異常舉動嗎？什么時候開始自殺的？怎么自殺的？”

男人咽了口唾沫：“她并沒有出現任何異常，就突然間……從榻榻米下拿出了一把匕首……我本來以為那是道具，結果……”

他瞪著眼睛，顯得難以置信：“結果……她突然就把匕首插在自己的肚子上！然后慢慢地劃動……我還以為是什么新奇的表演，直到我看到了……我才知道這些都是真的，她真的瘋了！”

沐川楓瞇起眼睛：“你為什么沒有阻止她？你不可能連一個女人都制服不了吧？”

男人抱起頭，痛苦地說：“我當時嚇壞了，第一反應就是逃出房間，告訴了服務員房間里發生的事?！?

沐川楓的目光尖銳，發現了他言語里的破綻：“你既然最先逃出了房間，那我為什么還能在過道遇見你？”

男人的肩膀向前蜷縮：“因為當我冷靜下來，覺得我也許還能救她，就壯著膽子回去了。然后我就看到……我就看到她確實還活著，但是她卻竭盡全力地抱著自己?！?

男人抬起頭，眼圈通紅，聲音嘶啞地說：

“一個垂死的人不去掙扎，而是做出這么詭異的舉動，她甚至還抬頭看著我，臉上堆著笑容，表情也充滿喜悅，仿佛她的死去是一件幸福的事……你肯定無法理解我當時的恐懼，如果你親身經歷，你也會選擇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