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聳的出租屋內,氣氛猝而變得凝重,空氣也如同石塊般僵硬。
“翔太健先生,你應該清楚說出這句話的后果吧?”沐川楓的表情平淡。
翔太健后仰在沙發的靠背,攤開雙臂,不置可否:“我很清楚,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
沐川楓搖頭:“那么你殺她的理由呢?”
翔太健笑道:“當寵物不聽話的時候,殺死是最便捷的方法。”
沐川楓瞥向電視柜上的照片,說道:“寵物?是指丹羽仁希小姐嗎?”
翔太健也看向那張照片,有些惋惜地說:“是啊,她本來很聽話的,可后來她變了。”
“她變了?”沐川楓冷聲道。
翔太健像是在追憶過往:“曾經沉溺于囚牢里的女人,卻突然渴望追逐那份不屬于她的自由。”
“她以為自己沒有錯,以為我們能夠重新開始,但她不知道,女人如果失去控制,那即使再可愛也是丑陋不堪的。”
沐川楓雖然沒去看長野嵐,卻也能聽到她攥緊拳頭,手指骨節發出的脆響,畢竟作為女人,這種言辭肯定會讓她感到不適。
沐川楓繼續問道:“所以你殺她的理由,就是她不聽話?”
翔太健輕笑,緩緩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稻草人。
這是用枯黃衰草簡單扎成的稻草人,看起來非常簡陋,如果不是腦袋上有用紅色記號筆描繪的五官輪廓,甚至很難把這個東西跟稻草人聯系在一起。
沐川楓的耳邊猝然響起了玉藻前的狐鳴,長野嵐也赫然上前一步,戰斗似是觸之即發。
“不要激動,這是仁希的稻草人,故事總要講完才行,畢竟這位朋友看起來也很想知道后續。”
翔太健看著沐川楓,手指捏住稻草人的頭,將其懸于眼前,緩緩說道:
“既然她想要自由,那我就給她自由,我用稻草人操控她,應聘了淺草歌舞伎町,讓她去享受了……真正的自由。”
“可惜,她好像并不快樂,每當她回到家,我解除稻草人的控制后,她總是會哭,哭的很傷心。”
他緩緩站起,直視著沐川楓:
“很抱歉,我騙了你,她的自殺并不是出于我的控制,我只是不小心走了神,讓她在工作的時候……醒了過來。”
沐川楓微不可見地輕嘆,終究是明白了這個變態的邏輯。
他能夠想象到,當丹羽仁希在歌舞伎町的房間里醒來時,看著她所處的環境,以及身邊的“顧客”,那種心里猝然崩潰的感覺。
那把匕首,恐怕她也早就準備好了吧。
沐川楓現在只想確定最后一件事,然后把這個雜種,弄死在這里。
至于殺他的理由并不重要,有長野嵐作證,盡可以說是翔太健拘捕反抗,他們最終無奈地下了殺手。
然而,他還沒出口,翔太健卻從口袋里伸出另外一只手,兩根手指間還捏著一枚五寸釘。
“抱歉,我還騙了你們一件事,這個稻草人對應的不是丹羽仁希,而是對應著……她。”
他的目光看向長野嵐,手中的五寸釘頓然嵌入了稻草人的體內。
長野嵐立刻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頭近乎散架,五臟六腑也跟著移位,一口血噴了出來。
她踉蹌地扶住沙發扶手,身側的玉藻前憤怒地嚎叫。
然而它只是式神,以現在的力量,長野嵐如果不進行式神化,它根本無法起到任何作用。
沐川楓的心臟也開始劇烈跳動,腦海飛快地閃過諸多思量。
長野嵐位于深度6,如果稻草人能夠對她起作用,那翔太健至少也需要是深度7。
但這怎么可能?一年前他出獄的時候,官方的審查顯示他根本不是覺醒者,怎么可能在一年之內達到深度7?
這種事連天才都不可能做到!
“我很喜歡養寵物,現在剛好缺一只,你可以把她送給我嗎?我會很感激你的。”
翔太健獰笑著,瞇眼凝視著長野嵐,像是在觀賞一件藝術品。
沐川楓扶起長野嵐,冷笑道:“想要得到她?那前提是你先殺了我。”
翔太健轉眼看著沐川楓,眼神流露輕蔑:“你?很可惜,那位大人交代過了,你不能死,但是不要著急,我會讓你旁觀的,我會讓你看著你的女人,是如何淪陷的。”
那位大人……沐川楓的心中閃過疑惑,但很快將其拋之腦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離開這里,那個稻草人有些不對勁。
沐川楓集中精神,王座的領域如潮水般翻涌,從四面八方將翔太健和丑時之女籠罩。
沐川楓想賭,他總覺得翔太健的身上充斥著不合理的因素。
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在王座的壓力下,翔太健的丑時之女竟然真的被鎮壓住了。
雖然它還在試圖掙扎,但這已經說明,翔太健真實的深度級別,和沐川楓相差不大,否則絕不會讓王座起到作用!
但這根本說不通,翔太健能壓制長野嵐,卻又反被自己壓制……沐川楓旋即摒棄了無謂的猜想。
他俯下身子,溘然用力,將面前的玻璃茶幾掀翻。
鋼化玻璃硬生生地砸在翔太健的頭頂,立刻化為無數的玻璃碎渣,將他淹沒。
翔太健驚吼一聲,手臂擋臉,但還是有汩汩的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淌而下。
沐川楓扶著長野嵐沖出了出租屋,順著鐵質樓梯,朝樓下跑去。
他能明顯感覺到,懷中的長野嵐很虛弱。
長野嵐盡力配合著沐川楓下樓,嘴里的話含糊不清:“他……他在降低我的深度。”
“先離開這里,他有些不對勁。”
沐川楓直接把她背了起來,這樣無疑比兩個人踉蹌地逃離更加效率。
“我……我現在恐怕只有深度2了,而且還在繼續降低。”長野嵐難以置信地說。
“沒關系,他的肉體強度不會太高,我們逃走應該沒問題。”沐川楓寬慰道。
以丑時之女為式神的覺醒者,因為他們能力的陰毒與難以捉摸,在各類案件中都是極為棘手的存在。
但是作為代價,他們的肉體強度也往往很差,即使翔太健真的是深度7,沐川楓也有信心在肉體上和他角力。
然而當沐川楓終于背著長野嵐來到樓梯口,他站在高處的拐角,向單元門外看去。
赫然發現翔太健竟站在門外,似是等候多時!
他的手中,鍍著橙紅色的匕首反射著太陽光,詭異繁復的花紋,如同有生命般流轉不息。
他的嘴角咧開夸張的弧度,像是正在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沐川楓咬牙,他沒有時間思考翔太健究竟如何辦到這一切,但他也沒有時間停下腳步。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沖過去!王座剛才能夠壓制他,那現在依舊可以!
也許他會在這個過程中受傷,但卻絕對值得。
只要他沖出去了,在開闊的地方,才有反殺的可能!
他的胳膊緊緊箍住背后的長野嵐,傾盡全力將王座的領域最大化!
他能夠看到丑時之女在嘶啞地嚎叫,虛幻的身軀在痛苦掙扎,翔太健的雙肩也跟著塌陷了下去。
但他依舊獰笑著,手中的匕首揮舞,像是張開獠牙的野獸。
這時,沐川楓突然感覺到腳下傳來一股力道,甚至將他硬生生地帶離了地面。
他的雙腳陷入滯空,像是射出的弓箭,竟然直接從翔太健的頭頂躍了過去!
長野嵐終于在痛苦中完成了式神化,她看出了沐川楓的冒險想法,所以將狐尾猛地朝地面砸去。
水泥地面硬生生地產生無數皸裂痕跡,而反沖的力道也將他們抬向半空。
這個動作如果換成長野嵐自己完成并不算困難,但在虛弱狀態下,還要加上沐川楓,這幾乎傾盡了她的全力。
他們兩個人像是踢出去的足球,短暫的滯空后,狠狠地摔在樓外的空地上。
沐川楓忍著渾身的劇痛,放下長野嵐,立刻起身進入戰斗狀態。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劇本,也是最有可能的反殺機會。
他冷眸看向樓梯口,然而……翔太健卻并不在那里!
當是時,他的耳后傳來呼嘯,那是匕首割裂空氣的聲響。
同時他也聽到了翔太健猙獰的吼叫:“逃跑游戲結束了!”
翔太健居然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身后!
沐川楓只能傾盡全力地轉過身體,同時盡量壓低身位,用雙臂擋在身體的前方。
然而等他轉過身,卻為時早已晚矣!他看到橙紅色的寒光已然閃爍在眼前!
咚~
似是渺遠的鐘聲響起,匕首的尖端突然停在了沐川楓的眼前,這個距離本來下一刻就能夠刺進去了!
沐川楓看到翔太健的身體動作停滯住了,甚至連猙獰的表情也溘然凝固。
四周綠植的葉片也不再隨風舞動,周遭的一切仿若靜止,如同創世主按下了暫停鍵。
沐川楓喘著粗氣,順勢向后仰倒在地,身體終于放松,癱軟地躺在水泥地上。
他望著蔚藍的天空,云朵也不動了,像是色彩單調的簡筆素描畫。
直到深田夢葉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那張畫著淺薄妝面的臉蛋,笑得甜美。
“你要怎么感謝我呢?沒有我,你可是會死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