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廚沒抬頭，手上繼續處理著新鮮的三文魚，他剔骨的動作比德芙還絲滑。

“因為是我。”他指指一旁的紙巾，上面印著他的卡通形象。

宋眉柳點頭認可，隨即下巴一轉，沖姜秋齊柔聲道。

“在你看來啊，我是成功人士，對吧？我還是賺錢好手，是叱咤職場多年的老人。不用否認，我都看得出來。

我也知道，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說理解你，我自己都不信。

不過，我看到了你在開公司這件事上，眼里流露出的光。熱愛不會騙人，就像大廚一樣。

白天會議的時候，是不是很緊張呀？我當年啊，也是這么過來的。沒關系，你就大膽地往前走。別人不說，我啊，一定會在盡量保證你理想的情況下，再做決定的。

師傅，只有你的菜才為客人服務啊。”

是熱愛嗎？

姜秋齊一怔。還沒等她想出答案，情感上的波動已將她淹沒。她從未說出口的擔心被一眼看穿，宋眉柳還這樣委婉地鼓勵她。她眼眶一熱，抿緊嘴巴，終于下定決心，直接說出來請求。

“小媽……其實，我想請你幫忙，瞞著我媽媽。我怕她會反對，她一反對，我就什么機會都沒有了。”

說完之后，姜秋齊把頭低下，想到宋眉柳剛剛的鼓勵，努力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向對面的人。

一雙溫熱又柔軟的手捏上姜秋齊的臉頰，宋眉柳好看的臉在她眼中放大。

“其實，你爸爸早就和我說過啦，我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畢竟，誰不是個想讓涼涼不操心的乖寶寶呢?！?

姜秋齊被最后這聲軟軟的“乖寶寶”逗笑，瞬間安心下來。

以互相試探為開始的一頓飯，最終以滿足和信任結束。

姜秋齊站在夜色中，回頭望向飯店的招牌。星光為伴，古銅色的“憶輝閣”三字，顯得更加沉穩低調，卻也更讓人安心。

姜秋齊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打開家門。

突然，一道銳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媽媽，你回家啦?！?

唐知凉一身旗袍，端坐在沙發上。她沒化妝，如少女般粉嫩唇抿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委屈。

“和你小媽吃的什么，味道好嗎？”

她緊緊盯著姜秋齊的一舉一動，像一位怕犯人逃脫的警察。

“小媽約的一家日料，非常好吃。下次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姜秋齊看出來了，媽媽是來興師問罪的。俗話說得好，退一步海闊天空，更何況，媽媽還不得哄著嗎？態度好，一切都有轉機。

唐知凉見她換好拖鞋，身子向旁邊挪了挪，示意她坐過來。

“下次，下次是什么時候？”

“哈哈，那不是要看唐大主任什么時候能從百忙之中，賞臉和我們一起嘛?！?

姜秋齊滿臉堆笑地在唐知凉身邊坐下，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力道時輕時重地按摩。

“今天上手術幾小時？肯定累了吧，我給您按按。”

沉穩有力的小手按住姜秋齊的手背，唐知凉眼神里充滿探詢，問道：“不是去挑禮物的嗎？禮物呢？”

什么萌混過關，這些大人都和千年的狐……不，千年的人參一樣，有沉淀，有內涵！

姜秋齊干笑著，一步步挪到門口，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

生日禮物不是隨口編的，她前段時間就挑好了。甚至恰好在衣帽間的包里。

之前她只是忘記拿出來，誰知現在成了救命稻草。

唐知凉看著手上的盒子陷入沉思。

難道是真的？是她多慮了？

她的左手習慣性撫上太陽穴，順時針按壓。

“頭痛嗎？我幫你按按。”

姜秋齊盡全力作出一副沒有心虛的樣子，坦然地看著唐知凉。她趴在沙發后面，雙手覆上唐知凉的太陽穴，輕輕揉起來。

“媽媽，有空的話，您也停下來，休息休息。”姜秋齊順勢在她耳邊說道，“一直以來都是您在為我們操心，偶爾，我也希望您不是母親，不是主任，只是自己。”

唐知凉心頭一熱，頓時明白，女兒已經長大了。

在她心里，女兒和兒子不同，男孩子不管教不約束，就很可能走上歪路；女孩子呢，只要開始有自己的想法，就證明離成功不遠了。

沒錯，她重女輕男，她就是覺得，自己的女兒是全世界最棒的。

唐知凉嘆了口氣，也不再多問，輕輕點頭，算是對姜秋齊的回應。

“不說你了，眉眉呢？我要給她介紹相親，她有沒有說什么別的？”

“沒有啊，小媽說，‘任聽唐·目光如炬·世界第一媒婆·知涼安排?！苯稞R聲音放緩，學著宋眉柳的語氣，搞怪地說道。

“唉，其實我也知道，眉眉喜歡自由，可是我真的很想有個能照顧她的人。這次這個人，我倒是有信心她會喜歡?！?

“哈哈，那肯定啦。母上大人的目光如炬，誰能不信服！”

姜秋齊支支吾吾糊弄著。吃飯的時候，小媽都告訴她了，這次母上給她介紹的，是他們大學同學，和她一個系，追了她七年，在一起一個月，因為太粘人被她嫌棄，分手了。

這些年他們都有聯系，但不多。

不過當初的戀情太短暫，唐知涼還沒來得及知道。戀愛這樣的大事，閨蜜不知道肯定是要生氣的！

——這才是需要姜秋齊保守的秘密。

對不起媽媽，為了你們的友情，我選擇閉嘴。

夜深了。

姜秋齊躺在床上，回想起這一天神奇的經歷，不禁感慨起來。果然，一個人成長的最快的方式，就是被無數事情推著向前。

她拿起手機，在備忘錄里寫上一條條明天需要確認的事項。

最后，打開微博，切換到那個賬號，寫了一篇長長的流水賬。

之后的幾天，姜秋齊又和“四大天王”開了幾次會，有幾次一不留神到深夜。她知道母上大人一定會問，只得謊稱回學校住，在外面的酒店熬了幾個通宵。

姜秋齊拿著手上厚厚的資料，頓感責任重大。

公司的發展方向有了，短期的、長期的，游戲產品方向的、運營的；根據其他公司的人員配置，整體人員框架有了，第一個小組的招聘計劃也擬定了；需要采買的設備和辦公用品也根據人數有了預估。在這些的基礎上，整體的投資和回報也有了基本的預期。

不過，一些游戲領域更專業的調研，比如發行具體該怎么做、研發團隊成員擴展、晉升和績效評定等等，他們還沒有完全商量好。時間緊迫，幾人決定各自查閱資料，后續再做討論。

第一筆撥款還是來自姜銘全，主要是對前三個月投入的支撐，共五百萬。后續嘛，姜秋齊倒是有其他辦法，不過暫時不著急，現在最讓她焦頭爛額的，就是公司選址了。

幾個老人家跟著一起熬了幾夜，一方面精神跟不上，另一方面也對這方面不太了解。最重要的是，據說游戲圈子里有個傳統，老板選地，才是個好兆頭。

科學的盡頭是玄學，為了好兆頭，姜秋齊勉強信了。

姜秋齊之前一直很好奇，為什么游戲公司喜歡往繁華的地段湊。

幾經了解，大致是為了政策和通勤。而且，游戲公司的老板大多重視牌面又有些迷信，一棟金碧輝煌的樓，不僅是財力的體現，也寓意公司日進斗金；樓越高，收入越高。

自己的公司，就是要有自己的想法。姜秋齊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選在遠離鬧市區，又不是通勤很困難的地方。

看看極鵝，人家的廠子不就偏遠嗎？可是自己一大片地，規劃得像個小城市，多好！

即使現在公司還沒有，但人還是要有夢想的嘛，她就是想做大做強！

況且，距離遠，意味著價格低，初期的員工提供住宿不過分吧。這一下子不就比其他公司強多了。

姜秋齊看著中介信息美滋滋地想著。

收藏，咨詢，留電話，再和中介約定看房時間，一套流程下來，姜秋齊已經開始感到疲憊。

好想把這些活兒丟給什么人干一下。

也許，公司的第一個員工，應該是她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