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沙啞、干澀的男聲遲疑地響起，帶著濃濃的疲憊和不信任：“你們真的是軍區的搜救隊？”

“你看我們穿的軍裝，還有證件。”貢修遠亮出證件，湊到小窗附近，“如果你們不需要幫助，我們會離開。但如果需要食物、藥品或者撤離的機會，我們都可以提供。這是你們的選擇。”

又是片刻的沉默，里面傳來了幾聲極低的、模糊的議論聲。

那只眼睛再次出現，這次仔細地看了看貢修遠的證件，又逐一掃過門外每一個人的臉，尤其是在非人般輕裝站立的薄霧身上停留了許久，似乎在評估巨大的風險。

終于，門后傳來重物拖拽和鏈條滑落的聲音，隨后是門鎖轉動。

吱呀——

鐵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一股混雜著體味、霉味和微弱排泄物氣味的渾濁空氣涌了出來。門后站著兩個男人，一個年紀稍長，約莫五十來歲，手里緊握著一根磨尖了的鐵棒，眼神銳利而疲憊。另一個年輕些，三十歲左右，手里拿著一把消防斧，手指因用力而蒼白。

他們都穿著厚厚的棉衣，臉色發白，氣若游絲。

這兩人身后，是更多影影綽綽的人影，擠在昏暗的儲存室內，大約有十幾人，有男有女，甚至有孩子蜷縮在大人懷里。有些人還舉著小刀，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望過來，充滿了恐懼、警惕和一絲不敢置信的希冀。

年長的男人目光掃過貢修遠手里的制式步槍和身上的裝備，又看向明顯是領頭者的薄霧，沙啞地問：“你們……真的是來救人的？”

“我們是第六軍區第一搜救小隊的。”薄霧重復道，她的目光快速掃過里面的人群狀態，心里微微一沉。這些人幾乎個個面帶菜色，顯然已經是好幾天沒有進食了。但這低溫末世也才剛剛開始沒幾天，他們即使是緊急到地下儲物室避難的，攜帶的吃食不多，但也不至于如此啊，“你們是遭遇了什么嗎？”

“我們相信軍人，”年長男人稍微放松了一點警惕，讓開了門口：“剛開始亂的時候，跑得跑，死得死……我們幾家先前都躲在家里，實在冷的受不了了，想著儲物室會好一點，這才湊到一起。后來好不容易才躲到這里，就有一伙人過來騙我們開門，說他們是來救我們的，等我們把門打開，直接就把我們吃的給搶了，還好沒鬧出什么人命……”他的聲音里帶著絕望后的麻木。

怪不得最開始他來叫門的時候，他們不敢開門。貢修遠立刻示意戰友：“把應急食物和水分一些出來，先給老人和小孩。”

戰友們立刻行動起來，從背包里拿出壓縮餅干、能量棒和瓶裝水。

看到食物，里面的人群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壓抑的啜泣聲和感激的低語聲響起。

薄霧則邁步走了進去，儲物室不是很大，中間和四周生了幾個火盆，地上鋪著紙板、棉被等一切可以保暖的東西，條件極其簡陋。

“搶劫的那伙人你們認識？”薄霧問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種時候不可能缺少相應的警惕心。

年輕些的那個男人非常懊惱：“都怪我，我看到在物業做保安的薛江在那伙人里面，我就相信了他們的鬼話。”

“哎，不怪你，開門是我們大家一起做的決定。”年長男人苦澀地安慰道。

薄霧倒是想到一件事：“你們說的這個薛江，和3棟十樓的那兩家有過糾紛或者吵過架嗎？”

年輕男人想了一會，搖搖頭：“應該沒有吧，我沒聽說過。”其他人也接連搖頭表示不清楚。

薄霧不再多問，她看到這群人的狀態，就知道用汽車堵住停車場出入口的另有其人。要么是搶劫的那伙人，要么是另一處完全沒聲音的儲物室，或者這兩者其實是同一批人。

等他們吃的都差不多了，體力也恢復了一些，貢修遠才詢問他們是否要一起撤離回軍區。

“去軍區的話，我們當然要去。”眾人立馬收拾起為數不多的行李。

果然，這個時代的人民群眾，對軍人還是深信不疑的。

接下來撤離的事情不用薄霧操心，貢修遠和戰友們以最短的時間將人都護送回了據點的車內。然后一行人又整裝出發，時間緊迫，他們還要去另一個完全沒有聲音的儲物室一探究竟。

離目的地還有一百米左右，薄霧聽到有微弱的呼救聲從前面轉角處傳來。

“救命……有人嗎？救救我……”

薄霧立刻循聲而去，在拐角處發現有一個人躺在那里，雙腿受傷，鮮血染紅了厚重的衣物。

“你怎么樣？”薄霧蹲下身開始檢查，傷者是一個青年，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發紫，呼吸急促而微弱。他的雙腿傷口很深，像是被什么利器砍傷，失血不少，在低溫環境下血液有些凝滯，但情況依然危急。

“我先給他包扎。”貢修遠迅速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止血帶和加壓繃帶。

其余戰友立刻改變隊形，圍成半圓將三人護在中間，并持槍警戒四周。

地下停車場寂靜得可怕，只有傷者痛苦的喘息和貢修遠處理傷口時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貢修遠一邊利落地扎緊止血帶，一邊快速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誰傷的你？”

傷者艱難地喘息著，眼神渙散：“儲物室……他們……搶劫……要殺了我們……”

薄霧追問：“他們是誰？有多少人？”

“他們……不認識……好多人……”傷者說得斷斷續續。

那個死寂的儲物室并非空無一人，而是被那幫搶劫的人控制住了！用汽車堵住地下室出入口，很可能也是為了阻止其他人進入或者方便他們控制這片區域。

“明白了，我們會處理好的。”薄霧簡單安撫道，同時示意貢修遠。

貢修遠立刻用對講機聯系據點的戰友：“目標10棟儲物室有異常，確認有多名危險人員控制人質，我們準備即刻營救，你們小心還有敵人偷襲。”

“收到！”對講機那邊傳來回應。

隨后，貢修遠又讓兩名戰友先將傷者抬回去，自己則跟薄霧一起，帶著剩下的人繼續深入。

越往里走，空氣中的異味就越是明顯——那是一種混合了血腥和腐敗的氣味，其中還夾雜著一絲莫名的味道。

薄霧目光冰冷，轉頭用口型示意貢修遠他們開啟頭盔里面的防毒面具功能后，才放慢腳步靠近。

儲物室外堆滿了各種生活用品和食物的包裝袋，門虛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