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從她“醒來”之日過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認真審視這位大趙朝傳奇英雄,她認定與自己關系極為密切的少年將軍。
而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樣一張容顏,楚歌總有一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直到旁邊的孫公公咳了一聲,楚歌這才發(fā)覺自己居然對著武青發(fā)起了呆。不由有些赭然,笑著轉頭道:“孫公公,這里也沒有外人,不如一起坐?”
孫公公依舊垂手站在一邊:“小侯爺說笑了,陛下令奴才侍候兩位用膳,哪里有奴才坐的份?”說著又回頭,對個小內侍訓斥道:“沒見小侯爺在這里么?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去拿酒來?”
楚歌也不強求,只看了武青一眼,展顏微笑:“武將軍,當真不再喝酒了?”
武青點點頭,并不多話。
“還真是可惜了的。”楚歌嘆口氣,“酒是英雄膽啊!”
武青淡淡地,“真英雄,當縱橫沙場,馬革裹尸,與酒何干?”
楚歌便也笑笑,不再多言,小內侍早送了酒來,用的,居然也是西番蓮紋白玉執(zhí)壺,西番蓮紋白玉杯!
楚歌也不待讓,舉起酒盞,自己先干了一盞。
一時席間默默。
楚歌暗自苦笑:今日這酒,竟是她喝得最沒有滋味的一次。對面的武青,已經攝去了她的全部心神。現(xiàn)在已經可以肯定,她曾經是認得武青的!甚至,武青,曾在她的生命中zhan有極其重要的位置!就只是這樣面對,都已經可以讓她的心跳加速……
然而,分明,他認不出她,認不出“小侯爺”之外的她……
“小侯爺,末將臉上有什么東西么?”武青終于受不住楚歌頻繁的“偷窺”,索性直接問道。
“哦,”楚歌神智也有些恍惚,被如此忽然一問,竟然脫口而出,“武將軍好生面熟,竟象是前世里見過一樣。”
“咳,咳咳……”孫公公一下子被嗆住,一疊聲地咳起來。看來小侯爺對于美男的愛好還真是沒有改變,可……陛下才離開去為他解決前面筵席上鬧下的糾紛,他居然就在這里……調戲頂頭上司,未免過于猖狂了些……不過估計這事,沒人敢稟報陛下也就是了。
武青也微微皺眉,對這位“皇帝內寵”的行為甚是不滿,但不知道楚歌是不是在影射那次劉府相見,便也沒有答話。
楚歌嘆口氣,無奈地轉頭,將桌上一只空酒盞倒了酒遞過去,道:“孫公公喝點酒,順口氣吧!”
“奴才不敢!”孫公公連忙擺手搖頭,笑話,這套白玉碗碟壺盞不知道有多珍貴,陛下把珍藏多年的東西拿來給兩位寵臣使用,他可沒這個福氣用這樣的東西。
恰在此時,又一隊內侍捧了御賜的新菜,逐個送上桌來。內中一款八寶燜鍋兒,更是將整只炭燒火鍋都端了上來,由小太監(jiān)當場打開來盛入盤中。
誰料小太監(jiān)正舉了盤子要盛的時候,哧地一聲,火星亂爆,居然一顆炭星兒跳了出來,正落在羊脂白玉盤的正中。
“小兔崽子!”孫公公心都快揪起來了,“仔細扒了你的皮!”
“怕什么?”楚歌一笑,“真玉是不怕火煉的。”說著,從小太監(jiān)手中將白玉盤接了過來,放在面前端詳。
白玉細膩婉潔,精透潤澤,雖有微瑕,不掩其瑜。
“武將軍,”楚歌卻忽然抬頭,“你且看看這是什么?”
楚歌這樣一說,那孫公公小太監(jiān)等人立時緊張起來。武青臉上也掠過一抹訝色,接過楚歌手中白玉盤,細看了看,道:“不就是一塊炭跡么?難道有什么古怪?”
“將軍差矣!這哪里是一塊炭跡?”楚歌卻故作神秘地搖搖頭,“這分明是一個上面帶著炭跡的白玉盤!”
孫公公大大松了口氣,微微哈了腰,撫著心口笑道:“小侯爺又戲弄奴才們了,奴才這小心肝兒可禁不起這樣撲騰!”
眾人便都笑起,一時席間氣氛倒活躍了不少。孫公公又給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后者連忙退出去又找個盤子重新安置。
“世人多愚妄。”楚歌卻在一片笑聲中低聲嘆道,“往往只看到了白玉盤中一塊炭跡,便自以為看到了全部;殊不知,偌大的一只白玉盤,卻在他的眼中,被忽略掉了。”
武青一愣,投向楚歌的目光,多了幾分復雜意味。
誰也料想不到楚歌這時,又做了一個令人驚駭?shù)呐e動:她把羊脂白玉雕花盤拿到面前,搖搖頭,嘆息,一松手——好清脆的一聲,白玉盤輕松分為兩半!
侍候的太監(jiān)們低聲驚呼,孫公公也張大了嘴,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武青皺眉,才覺得這位小侯爺另有蹊蹺之處,就看到他這等行徑;倒真是恃寵而驕、不識人間疾苦的典范。
楚歌止住小太監(jiān)上前收拾殘局的舉動,自己彎腰,將兩瓣碎玉從地上拾了起來,“白玉盤啊白玉盤,你若有靈,知道世上竟有人對面不相識,應該也就是這般寧為玉碎的心思吧?”
眾人登時哭笑不得。
楚歌把碎玉放于桌上,隨手又從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絲帕,鄭重其事地覆于其上。這樣怪異的舉動,看得眾人驚詫莫名——楚歌凝眸望向武青:“玉盤有靈,當移體重生!”
隨著楚歌抽去白帕的動作……帕下的玉盤光潔如新,哪里有半點破碎過的痕跡?
孫公公和眾太監(jiān)面面相覷,半晌,方小心翼翼地問道:“小侯爺,這,可是幻術?”
幻術,其實就是所謂戲法兒,專靠手疾眼快,向來也是被達官貴人津津樂道的節(jié)目,就是今日,在前面壽宴之上,也有幾個幻術班子侍候著;但貴為楚家的小侯爺,大趙的副招討使,還弄這個玩樂,就顯得不是那么尊重了。
楚歌笑著點點頭,卻緊緊盯著武青追問道:“武將軍請看,這玉盤與方才那一個,到底是有區(qū)別的;然而玉魂已移,不知武將軍還能認出么?”
孫公公卻沒有心思去研究兩個人話里話外到底有什么波濤暗涌,他現(xiàn)在滿心里想的都是:既然是幻術,那么那只白玉盤到底是破碎了的。現(xiàn)在當務之急,或者應該是私下里聯(lián)系下那位流丹姑娘,看看楚家?guī)旆坷镉袥]有個一模一樣的;即使沒有,以楚家的財力人脈,用羊脂白玉現(xiàn)請人雕琢一個,大概也不是沒有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