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人若是能像鳥一樣自由自在的,那該多好??!”
周班可忽然感慨。
“動物有什么好的,整日在外面風吹雨淋的?”
“但起碼動物們不用干活,也不用為生活發愁?!?
周說完為了免遭反駁,接著她趕緊把話題轉到另一邊。
“你工作的事情怎樣了呀?”
“最近不是正在努力地嘛?再說我還要忙著考研,有好多門功課要考呢!
孟冬塔知道她地意圖,就很沒好氣地回問:你呢?最近忙些什么?”
“我能忙什么呢?整天在宿舍里上上網,看看書?!?
“那你還不如我呢!”
“你生氣啦?”周班可說,“看你那樣子,我不就問問嘛!家里人已知道我們的關系,一直擔心我受騙,昨天又催促我們買房結婚的事呢!”
孟冬塔嘆息一聲:我往哪兒找錢給你買房呀!我怎么會騙你呢。
秋天操草都已結籽。風,陽光,空氣,青草完美交融,真希望這樣的和諧能一直下去。然而不知怎么的,這野草的氣味兒竟在她心里引起難以抑制的罪惡感。那瓶毒啤酒又浮現在眼前。她就想趁這機會把心里的那個秘密說出來,好讓這風景把心里的罪惡給滌蕩掉。對于孟冬塔來說,這可能早就不是秘密了。
“其實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去年你喝的那瓶啤酒里的毒是我下的?!?
和想象中的一樣,這話并未引起波瀾。
“我一開就知道!”孟冬塔說,“當時我在喝第一口時,就已聞到了里面的毒藥。”
“那你為什么還喝呢?”
“不知道!可能是當時我醉了,心里很難受。所以當我察覺到酒里有毒,反倒有一種解脫的快感,最后就把整瓶酒都喝完了。”
“這也是我當初恨你的原因。我本只是教訓你一下。誰知你卻一股腦把它喝完,我以為你這是在向我表達我們的決裂。”
“對不起。后來躺在醫院時,我才突然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你的毒藥里,我認識到你對我的真心,我很后悔?!?
一只鳥撲棱棱的從前方飛起,嚇得周腿一抖差點兒沒站穩,孟冬塔伸手把她扶住,接著說:
“但整件事自始至終,她都是純潔無辜的——希望我沒影響到你們的友誼?!?
“當然沒。這個藍貝殼,——真是愁死人了?!?
周班可嘆息著搖頭,欲言又止。
“怎么,你們吵架了?”
“沒,只不過是和大多數人一樣,對即將畢業有點不適應。最近有點敏感冷漠。她既沒去實習,也沒課上,前天她回家了。不過在某些方面來說,畢業也可能是件好事,算是開始一段新的旅程。大學已虛擲,以后希望她能快樂一點?!?
“最近我一直在想,或許我應該大度一些,她還能有一段甜蜜的戀情!”
孟冬塔語氣鄭重而又憂傷,讓周班可猝不及防。
“和誰?那個千年魚嗎?算了吧。”
“我只是說也許?!泵隙f,“現在當然不可能了。他最近好像又愛上了別的什么人,好像叫什么球。”
“他還挺花心!”周班可一臉不屑,“昨天我看見他了,手里提著個聯想筆記本沿著西邊柵欄走。他不是去實習了嗎?”
“又回來啦!”孟冬塔聲音歡快與戲虐,“他說他呼吸不慣工廠里污濁的空氣,加上工作沒技術含量,工資又不高,所以就不干了。你昨天看見他時,他可能是要去修電腦。最近他老是抱怨,說他的電腦系統有點紊亂?!?
“我看他是神經有點錯亂吧!”周班可說。
“哎!誰說不是呢!”孟冬塔說,“想當初老師們為了讓企業把他帶走,費了多大勁。他可倒好,說不敢就不干了。有時真不得不讓人佩服他的瀟灑與魄力?!?
“那是因為他還有錢了!你讓他身無分文試試。保準餓的他什么活都干!”
孟冬塔表示同意。周班可繼續說:
“不過還傻人自有傻人福。當初他挺窮,也就從去年秋開始,忽然就有錢了。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孟冬塔斜了她一眼。
“你說這家伙是不是有神經病。就在兩個月前時,我在牧野公園看見他買了好大一個鳳凰造型的風箏,等放起來以后就把它栓在了公園的一棵梧桐樹上。不知道在不在?!?
細風吹拂著茂密的野草搖晃著,像是招搖撞騙的老巫婆在施展法術。她們已處在操場正中央,孟冬塔目光掠過南邊那片低矮民居,看到牧羊公園上空果真有個大風箏。
“是很長的那個嗎?,我見它在那兒很久了?!?
“好像是吧!像蜈蚣一樣?!敝馨嗫烧f。
“香稻啄余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
孟冬塔忽然念出了兩句詩,這可嚇周班可一跳。
“你什么時候也開始寫詩啦?”
孟冬塔趕緊否認:
“不是我寫的,是千年魚他——其實也不是他寫的,是杜甫的《秋興八首》里第八首的兩句。我聽他曾念過幾次,所以就記住了。下面兩句是‘佳人拾草春相問,仙侶同舟晚更移?!?
孟冬塔很得意的念著,周班可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問:
“這首詩我們學過嗎?”
“好像沒吧!”孟冬塔說。
“那你就不要去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啦。我可不希望你最后變得像那個千年魚一樣。神經兮兮的。”
“好,行,不看啦!”孟冬塔苦笑道。
這時周班可又抬頭看了看那個“蜈蚣”造型的風箏,臉上忍俊不禁。
“你還別說,現在我看見這風箏,還真像是千年魚本人一樣搞怪。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品味呀!”
孟冬塔忽然來道她面前把她視線給擋住,看周圍沒人,就把胳膊環扣在她脖子上,說:
“我們不要在談論他啦?!?
周班可有點羞怯。這時她已站的有點累了,就身子一縮逃離孟冬塔,自顧自坐在草地上。這草地前幾日剛被雪洗過,現在被風吹的干干凈凈。兩人就坐在地上,各掏出手機在屏幕上滑呀滑。
“我有點困了,想要睡覺?!?
“食堂已開飯,我們先去吃完飯,然后你在回去睡吧?!?
“我想去外面睡!”
周班可調皮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孟冬塔。
孟冬塔則是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東北角柵欄外的街道。
那個他們每次外出幾乎都會經過的地方。街邊一棟陳舊的樓頂九層律師事務所的大樓是他對這個城市的第一印象。因為那兒是個十字路口,各色的車輛到了那兒通常會停下來,紅色的尾燈聚成一片。不久又全如開閘放水般的消失。城市呀城市!一個埋沒時間和金錢的地方,即使是在這兒這么久,孟冬塔看到這街口,依舊難以窺探其深邃。
“聽你的?!泵隙f“不過我們還是先得吃飯!”
就在他們離開時孟冬塔再次回過頭看了看那個風箏,像怕誰會把它偷走似的。
當他們來到公園里時正是元旦。
公歷新年的第一天,天氣雖然很冷,可公園里的人依舊在為新年的到來而別出心裁。光禿的樹上有紅燈籠,還有兩只樂隊在表演。一個是中老年組成的軍樂團,另一個則是年輕正組成的流行樂團。喧囂的演奏將公園搞得一片聒噪。
他們穿過那個熟悉的草地,北邊湖中孤島上的白象音樂廳便遙遙在望。他們找來一條小船涉水,并在穿上防護服和頭盔套上,船一靠岸就上了島。
此時的季節萬物凋零,島上洋槐樹全葉落殆盡,那些扭曲乖張的黑色枝干就像從地獄里深處的魔抓般的丑陋。這湖水好像有隔音的效果,他們一到這島上,遠處公園樂隊的演奏就變得微弱起來,取而代之的是白象音樂廳傳來的優美演奏。
他們嘩啦啦的趟著黃葉來到小樓旁邊,可圍著小樓轉了一圈也沒見門在哪兒。千年魚從包里拿出一條拴著石頭的繩子,想故技重施攀登這樓??善婀值氖鞘^一到房頂就被彈回來,連著幾次都不成功。雪球頓時有點著急。
“怎么回事呀,難道還見鬼了不成。”
說著她就拿出了個小型炸藥包,放到小樓的墻角引爆。三人趕緊跑到小樓的另一邊躲避。隨著窟嗵一聲巨響,整個小島都轟然搖晃,烏鴉振翅而逃。他們再次來擱置炸藥的地方,見那墻竟然毫發無損。
雪球起的一下子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