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方萬年辭去了衛校校長的職位，在家坐堂就診兼寫字。

他隨方潔來到上院，一陣望聞問切后，說：“沒事兒，只是勞累過度。”

桂枝從枕頭底下摸出錢給方潔，叮囑她一定要把藥錢給爺爺。這么多年桂枝再難沒有求過叔幫忙，她怕給叔添麻煩。

方潔趁爺爺抓藥的當兒，偷偷把錢放到案子上，待爺爺取好藥，她提起藥一溜煙跑了。待方萬年回過神來，方潔早跑遠了。

方潔提著藥進門時，坐在床沿上餓的心慌的方瓊噠噠跑過來，讓姐姐給她舀面片湯喝，說著她還不時吧咂著嘴。

剛才，方潔前腳去喊爺爺，愛芬后腳就去自家讓方強搟面片、切咸菜，方萬年正給桂枝把脈愛芬夫婦倆笑瞇瞇的來了，愛芬端一小盤用小磨香油拌的咸菜，方強端小半鍋面片湯來了。方萬年走時，方強倆口又是笑瞇瞇地說，叔您放心，這兩天她娘仨的飯俺倆做。

現在，方潔看著妹妹的可憐樣兒好心疼，她放下藥，先給妹妹舀上半碗，又給媽舀一碗，最后給自己舀多半碗。說實在的她聞著這香味也想吃，剛才，人多不好意思說。

桂枝沒有食欲，沒吃幾口就放下了。

這么好吃的飯菜媽媽沒吃，令方潔遺憾。她們家平常吃的都是自己腌的蘿卜。她發誓等媽好了一定要讓媽喝著面片湯就著香油拌的芥菜絲的。這便成了她小小的夢想。

媽病了，方潔自然就擔任了家務，吃飯、刷碗她全包了，夠不著灶臺，站到小凳子上。刷完碗，她學著給媽煎藥。她不到8歲學會了做飯、煎藥，10歲學會了攪水、挑水，鉤擔鉤太長，她個子太矮，拎不起來，就把鉤擔的鐵鏈子折成雙的，不會放撲啦（兩手放在轆轤上隨便轉）就倒著攪，桶里灌滿水，沒力氣一口氣攪上來，就攪會兒坐到轆轤把上歇會兒，擔不動兩滿桶，就把一桶水倒成兩半桶，過不去大門檻，就放下鉤擔，把前面的一桶水提過門檻，再挑起鉤擔，悠著把后面的桶挪過門檻，后面的桶碰到腳后跟生疼生疼，水也濕了褲腿兒。等她長大了，也不敢放撲啦，因為放撲啦桶容易掉井里，去井里撈桶那是男孩子干的事，她家里沒有男孩子，沒人撈，所以，她從來就沒有放過撲拉。上三年級的時候她學會去磨面了，媽媽把半面袋的小麥或者玉米分成兩半，中間用繩子扎緊，她背上，前胸一疙瘩，后背一疙瘩，右手一掐腰背著就去面粉廠，把面袋放在面粉廠排隊，農忙季節她帶著妹妹上學，妹妹站在姐姐旁邊。

一天，豐年來了，帶來了一小磨香油。

有了香油，家里現成的面，缺的是芥菜絲。方潔給媽要錢買芥疙瘩，桂枝說，過日子要學會精打細算，家里腌的蘿卜一樣吃。方潔沒有反駁，她知道媽為了省錢才那樣說的。

那天，方潔聽完對門孬蛋高談闊論說他咋去供銷社偷雞蛋糕沒被逮住的事后，偷的念頭在她心里萌生。

為了讓媽媽吃上方潔以為的美味佳肴，她真去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