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眼淚終于忍不住了，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盡碗里，在豆漿中擴散開，濺的碗里的豆漿一漾一漾的。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沒有人發現楊錦衣的異常。
“我找你，當然是有事了，不過，現在不著急說，我來的時候可不知道還有外人在呢。”代樞說的不緊不慢，提高了聲音，這字字句句，都是說給楊錦衣聽的。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代樞是故意的，趙律疏自然看破了這一點，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一張嘴他趙律舒就能知道。
代樞的家庭背景很特殊，父母都不在人世，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爸爸，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
而代樞的媽媽，更加特別，生前是犯罪集團的頭目，代樞從小在媽媽身邊長大，成長環境魚龍混雜。
小的時候，代樞經常跟媽媽的手下玩，那些渾身都是本事的大人們，對她百依百順，言聽計從，都把她當成自己的小女兒來對待，代樞有什么想要的，大人們不擇手段，一定會滿足，給她的寵愛，遠比正常人家的父親還要多，所以很多時候，代樞比有錢人家的小公主還傲嬌，有什么情緒全都寫在臉上，從來都不憋著。
她的嘴向來是直來直去，心情不好的時候，說話就是惡毒的，心里怎么想的就會怎么說，管你會不會因為我說出來的話而不舒服，想說了就一定不會憋著，這一點，趙律疏最了解不過了。
楊錦衣是大家閨秀，臉皮薄，受不了別人這樣說，這話一出，再也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勺子，終于抬起頭，眼睛已經通紅：“那個，律疏，我先回了，你們先聊。”話音剛落，起身便跑了出去。
“她怎么了？”代樞似笑非笑，裝作不懂。
“你這張嘴，就是吐刀子的！”
說完趙律疏便追了出去。
看到趙律疏追出去的背影，代樞也委屈了起來，剛剛那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就沒了：“好哇你個趙律疏，居然追上去了，而且還替那個女生說話！”
代樞一邊小聲埋怨趙律疏，一邊用筷子使勁戳盤子中的包子，包子是雞汁餡的，被她這么一戳，里面的湯汁都流了出來。
趙律疏追出去的時候，楊錦衣正沿著小吃街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抹著眼淚，柔柔弱弱，哭都不帶聲音。
趙律疏小跑著追上去，拉住楊錦衣的胳膊，楊錦衣被嚇了一跳，看到是趙律疏，突然別扭了起來，一把甩開：“你出來追我這個外人干嘛？”
楊錦衣期待趙律疏否認“外人這件事”，這樣的話，她就還有理由繼續自欺欺人下去，繼續粘著趙律疏。
“錦衣，你聽我說，你聽你爸爸的話，回家跟梁瑞訂婚，你爸爸給我打電話，我現在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說，克木的電話我平時都不怎么用了，至于我跟你，不可能的，你也看見了。”
說到這里，趙律疏停頓了一下，眼睛看著包子鋪：“我還惦記著那個祖宗，我跟你在一起豈不成了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你說是不？”
楊錦衣哭的更兇了：“原來她就是代樞，原來她就是你的前女友啊。”
趙律疏知道，楊錦衣一定特別難過，這個女孩，自打知道自己跟代樞分手，就一門心思地對自己好，她怎么想的，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出來。
可盡管這樣，趙律疏還是要繼續說，說之前長長吸了口氣，準備一口氣把該說的都說完，說清楚了，對兩個人都好。
“錦衣，你好好平復平復心情，不然你爸又要找我算賬，梁瑞跟你才是門當戶對，我跟你實在不合適，在一起也是強求，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
“你要是愿意的話，還可以拿我當朋友。”
“你要是不愿意，還有別的想法，那我們是連朋友都做不了的。”
這話是經過反復思考才說出來的，如果楊錦衣再這樣界限不清地纏著自己，那是趙律疏萬萬不能接受的，所以一定要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想了想，又忍不住替代樞說幾句：“那個婆娘，嘴是惡毒了些，你不用因為她說的話想太多，她本意并不壞的。出了這條街就好打車了，你往前面走一走就能看到，我就不送你了，到了酒店記得告訴我一下，聽到沒有？”
想了想趙律疏又補充：“機票的話我可以幫你買，你要是想在長青多玩幾天，我可以給你找個向導，回克木的時候也記得跟我說一下，你大老遠跑過來找我也挺不容易的，不過我確實沒時間再送你去機場了。”
楊錦衣心里難過，已經哭到抽搐，說不出話來，只能機械地點點頭。
見到楊錦衣點頭，趙律疏才放心了，那種因感情而要死要活的女生，經常在出案子的時候遇見，這丫頭可不要沖動之下想不開，雖然不喜歡，但趙律疏絕對不希望這個女生因為自己做出極端的事。
楊錦衣的點頭讓趙律疏懸著的心落了下來，既然這邊已經交代清楚，當下對于趙律疏來說，最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回去見代樞了。
見面這一刻，趙律疏等了很久，期待了很久，在此之前，曾經很多次在夢里夢到過，料想中重逢的方式，無一不是轟轟烈烈的，這一刻真正到來，卻是在平平常常的一個早上，一條普普通通的小街。
回到包子鋪門口，趙律疏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先整理了頭發和衣服，這一幕被楊錦衣盡收眼底。
楊錦衣沒有立刻走，而是站在原地，看著趙律疏頭也不回跑向包子鋪，看著他為了見心愛的女孩整理衣衫，心里滿是酸楚：“之前明明說好了要送我回去的啊。”
有些醒悟就發生在一瞬間，楊錦衣突然明白，感情的事情不是可以人為改變的，不像春種秋收，種下什么種子就會收獲什么結果，不合適的人，怎么努力都是得不到回報的，付出和收獲很難成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