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四個字。
顧子凌自認為還算行家。
前世的他,生在水云域的帝王家,教他琴棋書畫的都是各個領域的宗師,加上又有推演之書相助,早已在琴棋書畫四大領域獨領風騷。
這玩意兒確實可以陶冶情操。
只不過。
比起琴書畫的孤芳自賞,他還是喜歡在棋藝領域與人博弈。
十字川地界有一座千年古城,名為斜陽城。
城外十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茶莊,名為草木。
平日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爺子,閑來無事偶爾會來這里喝喝茶,下下棋。
顧子凌是一年前發現這片老年活動中心的,有時候閑的無聊,也會來這里找人下下棋。
別說。
這一年來,還真結識了不少老年棋友。
涼亭里。
他坐在石凳上,百無聊賴的品著香茶。
對面,一位老者蹲在凳子上,深深皺著眉頭,盯著棋盤。
老者留著灰白短發,穿著一件灰袍,手里掂著一支黑玉煙袋鍋,時不時的冒兩口。
“我說莊老爺子,茶我自己都快喝三壺了,這棋你還下不下?要不,今兒個就這么著?改天有時間再切磋?”
莊老爺子大名兒叫什么,顧子凌不知道,只知別人都叫他莊大煙袋,聽說是十字川地界有名的老混子。
大煙袋很喜歡下賭棋,起初的時候,顧子凌可沒少輸,交了不少學費,直至摸清他的套路后,這才回了點本。
“你小子急什么!這不是正想著嘛,咋地,還不準老夫想想啊?”
莊大煙袋有些不耐煩的懟了一句,噙著煙嘴兒,狠狠啄了兩口,捏起一枚黑子,剛想落下,卻又收了回來。
“嘿!真是愁死老夫了。”
莊大煙袋使勁兒撓撓頭,上下打量著顧子凌:“不是……你小子看起來長得白白凈凈,一臉的人畜無害,沒想到一肚子壞水兒,下個破棋,不是挖坑就是下絆,下著下著到處都是陷阱,你小子心眼兒咋這么多呢。”
“這話怎么說的,我這不是跟您老學的嘛。”
“哎喲,你可拉到吧,老夫可沒你這么多心眼兒,真是邪門了,以前也沒發現你小子棋藝這么厲害啊,等等,我記得前些日子,你經常跟秦老頭兒下棋,是不是他教你的?“
顧子凌還沒開口,莊大煙袋又道:“不對啊,老夫承認秦老頭兒棋藝高,可那老小子從小師承名家,下棋的路數講究一個玄妙自如,叫人輸的心服口服,你小子這路數又邪又野,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叫人摸不著頭腦,也沒個四六章法,跟他也不一樣啊。“
“哈哈哈。”
隨著一道爽朗的笑聲傳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進庭院。
“大煙袋啊大煙袋,枉你一直號稱自己的棋藝路數變化多端,在十字川地界無人能及,怎么樣,現在讓年輕人給你上了一課吧?“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老棍子口中的秦老太爺。
一位棋藝高深的前輩。
顧子凌的棋藝能夠進步神速,亦是經常與這位老爺子下棋,學到不少東西。
“秦老頭兒,你來的正好,老實交代,這小子的棋藝是不是你偷偷教的?”
“你抬舉我了,小顧悟性驚人,天賦異稟,根本用不著老朽教。”
顧子凌搖頭謙虛:“秦老說笑了,我也只是耍點小聰明而已,下棋的路數屬于下三濫,上不了什么臺面,以后還得秦老多多指點才是。”
“黑白博弈,皆以棋局為天地,以陰陽五行為規則,何來下三濫之說?況且……“
秦老太爺走到涼亭,捋著下巴的白須,望著棋局:“小顧的路數,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亂中有序,詭異多變,步步為營,引君入甕,一環套一環,可謂妙不可言,大煙袋,這一局你輸了。”
“他奶奶的,我……這就輸了?”
“廢話,你還有棋嗎?”
莊大煙袋盯著棋局,棋局上到處都是陷阱,已是讓他無棋可走,也無子可落。
“嘿!我今兒個就不信這個邪,再來一局。”
莊大煙袋很不服氣。
“不用了吧。”
“不行,必須再來一局。”
“莊老爺子,咱們已經連續下了三局,你也輸了三局,再下一局也沒什么意思。”
“嘿!”莊大煙袋噌的一下站起身,氣的吹胡子瞪眼:“說你胖你小子還喘上了是吧?這就開始瞧不起老子了?告訴你,小兔崽子,你別得意,剛才不過是老子讓你,信不信老子認真起來,一只手就能拿捏你!”
“如果非得下的話,也不是不行,可就這么干下也沒什么意思,要不賭兩把彩頭?”
“好小子,敢情在這里等著老夫是吧,行,賭就賭,真以為老夫怕你不成!”
莊大煙袋是一頭又肥又壯毛又多的羔羊。
顧子凌打算慢慢薅這位老爺子的羊毛。
不著急。
“小顧哥哥……”
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跑進庭院,看見顧子凌,很是高興:“前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我跟太爺爺來了好幾次都沒有看見你。”
小姑娘是秦老太爺的重孫女,叫小靈兒,長得乖巧可愛。
顧子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前些天出了趟遠門,上山挖了點藥材。“
“啊?你還上山挖藥材啊,那豈不是很危險?”
“我也就在山上撿點沒人要的大棗,刨點老樹根什么的,那地方也沒有妖獸,除了霧霾嚴重點,沒什么危險。”
“小顧哥哥,你上山挖藥材,是不是為了給你夫人治病?”
“夫人?“莊大煙袋有些好奇:”你小子年紀輕輕這么早就成親了?“
“成親好幾年了。”
“咋地,剛才聽小靈兒的話音,你媳婦……有什么病?”
“也不算什么大病,我夫人打小體弱多病,身子骨比較弱,寒氣比較大,我每個月上山挖點藥草,熬點大補湯給她喝。”
“你小子這點屁大的修為,還上山挖藥,不怕被妖獸活撕了?瞧你小子也挺不容易,手頭不寬裕的話,要不要先借你倆錢兒。“
莊大煙袋收起方才一副老混子的姿態,頗為認真的說道:“老夫認識幾位醫術高手,幫你媳婦看看?”
“不用,我媳婦家里挺富裕,不缺錢,她也就身子骨弱點,性格孤僻點,不怎么會說話,除了這些沒什么毛病。”
“不……不怎么會說話?”莊大煙袋與秦老太爺對視一眼,二人雖然與顧子凌認識也有一年時間,可還是第一次聽顧子凌提到家世。
“這個……小子啊。”莊大煙袋探著腦袋,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媳婦……是啞巴啊?”
“怎么說話呢。“顧子凌有些不樂意,為自家女靠山打抱不平:”你媳婦才是啞巴呢。”
“不是,剛才你小子說你媳婦不怎么會說話,老夫還以為是啞巴呢。”
“不怎么會說話,又不代表是啞巴,我家夫人只是說話不太利索而已,耳朵也有點背,有時候你說話,她聽不見,眼神也不太好,從來不抬頭看人,脾氣比較大,蠻橫霸道。”
說話不太利索。
耳朵還有點背。
眼神也不太好。
這一看就是傻子啊。
蠻橫霸道?
聽話音還是一個喜歡耍脾氣的傻子。
家里不缺錢。
這不就是地主家里被寵壞的傻丫頭嗎?
想到這里。
莊大煙袋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肥頭大耳,頭上插著鮮花,長著一雙斗雞眼,說話有些結巴,留著口水,不給吃的就打人,一身肥肉至少有三百來斤的胖丫頭。
“不是,你小子怎么……”
莊大煙袋真沒想到顧子凌年紀輕輕,長得也有模有樣,捯飭捯飭的話,也算十里八村的俊后生,不曾想竟然娶了一個傻子媳婦,還是地主家里被寵壞的傻丫頭。
猛然,他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低聲詢問:“你是……上門女婿啊?”
顧子凌聳聳肩,不置可否。
“唉,你小子……”
莊大煙袋唉聲嘆口氣,沒有多說什么。
他知道,顧子凌家里一定很困難,不然的話,好端端的誰會娶一個地主家的大胖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