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最近很心煩。
好不容易未來女婿死了被皇帝恩準退婚,然后馬上原來的女婿又活了過來,而且還立了大功!這事弄的全城皆知,讓太師府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話。這擱在誰身上誰不心里堵的慌。
余謹一生風流瀟灑,唯一的遺憾就是夫人沒能給生下兒子,其他妾室也皆未能為其生下一兒半女,只有夫人生下一個寶貝閨女,還因退婚鬧出這么大的笑話。他最近甚至覺得這是上天在懲罰他。
“老爺,夫人叫了聽云軒的頭牌過來唱曲解悶,讓小的來請老爺過去一同欣賞。”管家過來稟報。自己的這位夫人真是朵解語花,知道自己內心苦悶,總能找到逗他開心的方法。余謹欣然答應。
聽云軒的這些清倌人,個個才色出挑,尤其是蘭楚姑娘,模樣雖美,卻不爭不搶,柔弱的像只兔子,唱起曲來,如泣如訴。別說男人,就是女人見了都討厭不起來。太師夫人申玉娘及女兒都喜歡聽她的小曲解悶,蘭楚也識趣,每次來給夫人唱曲,都打扮素凈,絲毫不爭她們的一點風頭。再加上她人畜無害的樣貌、敏銳的才思及進退有度的談吐,讓府上的女眷們都挺喜歡她。
余謹原本對這些靡靡之音不感興趣,之前夫人聽曲的時候也都讓他去,他都以各種理由拒絕。如今滿心苦悶無處傾訴,聽聽小曲或許可以舒緩他的郁結之氣。
戲臺中央,佳人款款而坐,懷抱琵琶,歌聲悠揚。
“離匣牛頭寒,到手風云助,插腰奸膽破,出袖鬼神伏……”
申玉娘對這贊美之辭十分受用,閉著眼聽得入迷,仿佛在回味自己的輝煌歲月。一曲唱罷,意猶未盡。睜眼一看,余謹已坐在旁邊。
“老爺,這首《詠劍》您覺得如何?”申玉娘眉目含情。
“不錯,曲好,詞也妙。夫人舞劍的英姿栩栩在眼前。”
“蘭楚,唱的不錯!聽說你最近寫了一些新詞,唱來讓老爺聽聽吧。”申玉娘吩咐道。
“老爺、夫人……”蘭楚起身施禮道:“小女子最近的新曲皆是心緒低落時所做,唱出來恐怕會惹您不高興……我給您唱一曲《看花回》吧?正符合這春日的情境。”
“心緒低落?無妨,唱來聽聽。”余謹心想,你心情能比我的更差嗎?示意蘭楚開始唱。
只聽她朱唇輕啟,悠悠唱道:“南山空燦,白石空爛,星移物換愁無限。隔重關,困塵寰,幾番眉鎖空長嘆,百事不成羞又赧。閑,一夢殘;干,兩鬢斑。”
唱完許久,余謹都沒有反應。蘭楚一看,心想不好了,惹得主家不高興了,趕緊道歉吧,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余謹這才回過神來,迅速起身,雙手將其扶起。
“余音繞梁,三日不絕。昔日聽夫人說起你,余某以為只是靡靡之音,不足一聽。今日一聽,果然不同凡響。”幾日未笑的余謹終于笑了。
“咳~咳”申玉娘覺得余謹有些失態,故意提高聲音提醒他。余謹心領神會,趕緊松開手,向蘭楚道歉:“對不住,老夫今日心情高興,失態了,姑娘請多包涵。”
“哪里哪里,能遇到知音,是小女子莫大的榮幸。”蘭楚施禮道。
申玉娘在旁邊看著,心里不太舒服。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他的夫君對這青樓女子動心了。這她如何能忍得了?
“好了,今日不早了,我也乏了,請蘭楚姑娘回去吧。”申玉娘恨不得立刻讓蘭楚離開他夫君的視線。
“是,告辭。”蘭楚識趣,施禮后速速離開。看著申玉娘的眼神,任何人都不想多待下去。
余謹意猶未盡,無奈只能作罷。
之后一段時間,蘭楚再也沒進府唱曲。余謹問過幾次,夫人都恰好有事。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問過。這事與這人,就此翻篇。
洛英在楊展府上住的非常舒適,雖第二天如約來到國公府拜訪,但是她畢竟是從山溝溝里頭剛出來,對這些人來送往的事情本能的排斥,一番應酬,讓她疲憊不堪。她想象以后如果每天都住在這里,自己會有多累!果斷拒絕楊文請求。
“什么!?為什么?你之前可是答應過我啊,我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這這臨時反悔可非君子所為!”楊文反對。
“我在楊大哥府上住的非常舒服,就懶得再搬來搬去了。”楊文反對無效。
“我說,就依了洛川的意思,反正都在京城,我府上離國公府也不遠,有事隨時都能來。”楊展心里樂開了花,但是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我府里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吧?你告訴我,我改!”楊文繼續反對。
“沒有沒有,是我的問題,我喜歡……”洛英想說她喜歡清靜、無拘無束的感覺。
“她喜歡跟我一起!”楊展打斷她的話,補充上自己的意思。氣的洛英白了他一眼。自從跟這個江湖浪子認識,洛英感覺自己翻白眼的功夫與生俱來且日益精進。不過轉念一想,如果說出來,那是不是嫌棄國公及夫人太吵鬧?這也太沒禮貌了!楊展打斷的非常及時,洛英領會了他的意思,也佩服這家伙反應真快。
“真的假的?洛川你變心了,我回府這么短時間,你就不跟我玩了……”楊文坐下,有些失落。
國公夫人在旁邊看著,覺得自己的兒子對這個粉雕玉琢的洛川關系不一般。她頓時覺得不妥,畢竟楊文現在可是皇上器重的人,是文武大臣們的表率,可不能生出什么是非,讓政敵抓住把柄。
“文兒,洛川既然想住在你表哥府上,你就依了他,畢竟你平時政務繁忙,平時可能顧及不上他。”國公夫人及時勸阻。
“是啊是啊,我平時又清閑,在我那里,正好陪我喝酒。”楊展朝楊文做了個鬼臉,這事終于就這么定了。
從國公府出來已近宵禁之時,街上人形色匆匆,楊展洛英二人騎上馬,快速的向府里趕去。
忽然,一頂轎子攔在路中央。二人停下馬,想看看來人到底意欲何為。只見轎子門簾緩緩掀開,露出一美女的笑臉。
“蘭楚姑娘!”楊展果然又認識。
“楊少俠,聽說你近日回京,一直未能前去拜訪,今日特地在此等候,想邀你品嘗一下我釀的新酒。”蘭楚看來是特地在此等著他的。
“額……”楊展看著洛英,他有些猶豫。
“這位小兄弟也一起去吧?”蘭楚看楊展的眼神,就知道他在等洛英的回應。
“不是快宵禁了嗎?我們還是明日再聚吧?”洛英回應,她可不想一來京城就犯夜。
“這位公子不必擔心,吃酒乏了就在我們那里睡下,走吧走吧。”蘭楚干脆直接過來,牽著楊展洛英的馬就走。
“你們認識啊?”洛英問道。
“何止認識啊!”蘭楚笑道:“我若不是淪落風塵,想必楊大俠早就娶了我了!”女人到底有多少張面孔呢?現在的蘭楚與白天在太師府的蘭楚真是判若兩人,那個蘭楚唯唯諾諾與世無爭,這個蘭楚灑脫大方敢愛敢恨。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
楊展未置可否。
二人跳下馬來,與蘭楚姑娘并肩而行。
“我與楊大哥認識不久,不過他可真是魅力無限,連姑娘這么美的女子都喜歡他。”洛英禁不住感慨。
“嗯,楊大俠是天下難得的好男人呢!”蘭楚笑道。
“你那么富有,為什么不給蘭楚姑娘贖身呢?”洛英問楊展。
“她?她可用不著!”楊展笑道:“她自己就是聽云軒的東家,用不著我贖,她需要自我救贖!”
“又不正經!”洛英白了他一眼。
蘭楚被楊展的話逗的咯咯笑。
二人說笑著就到了聽云軒。洛英第一次逛青樓,這地方出乎意料的清新雅致。
蘭楚姑娘換上淺色衣裙,顯得她膚色更為白嫩、體態更為輕盈。洛英不禁感慨,這姑娘真是世間少有。
“杏花釀已經快沒了,嘗嘗這桃花酒。”蘭楚早就命人準備了一桌精美小菜,端出酒來,為楊展及洛英倒上。酒香撲面而來。楊展不禁感慨:“好酒!也就在姑娘這里才能喝到如此佳釀!”
楊展是好酒之人,不知不覺,已數杯下肚。
洛英則淺嘗輒止,對酒她沒有多大興趣。不過,今天這酒,味道似乎很熟悉,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飲過。
“蘭楚姑娘是怎么跟楊大哥認識的呢?”洛英問道。
“此事我一直銘記于心呢。”或許因為喝酒的關系,蘭楚臉上泛起紅暈,她端起酒杯,回想起自己與楊展的相識經歷:“五年前自己與媽媽來到京城,靠著在街頭賣唱攢下來的銀兩,開起了聽云軒。那時不懂如何招攬生意,門庭冷落,生意慘淡,眼看要關門大吉,幸虧楊大俠出手闊綽,不然哪里還有聽云軒。”
“就這?”洛英還期望著他倆多曲折浪漫的相識相知相惜經歷呢,現在一聽,竟然是赤裸裸的金錢關系。
“怎么了?很失望嗎?”楊展白了她一眼。他竟然也學會了翻白眼!
蘭楚看著哈哈大笑。
“可是……蘭楚姑娘不是說了嗎,你當年差點娶了她!這這……”洛英反問,心里期待的佳人才子的浪漫故事咋就沒有了呢?
“這位蘭楚姑娘,可是心比天高啊,我楊展可是拴不住她啊!”楊展笑道。
“唉,我挺認命的,從不強求。”蘭楚喝了一口酒,眼中含淚。
“好了,怎么又傷心了呢?只要你愿意,隨時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楊展安慰她,“你有什么難處可以告訴我,我和洛川隨時待命。”
“對啊”洛英附和道。
蘭楚點點頭,然后又無奈的搖搖頭。
有些苦楚,大概只能自己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