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鎖門是個不錯的習慣。

偌大的褚家大宅，里三層外三層地布防多少護院，平時連外面的一只蒼蠅的飛不進來。

她有必要防著什么飛賊嗎？

真是無法無天。

“家主，您回來了。”

守夜丫鬟不懂家主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回來了也只在少夫人廂房門口干站著不進屋。

她還以為家主今夜留宿新姨娘的西苑了呢。

“家主……”

“你去將偏房收拾出來，今夜我宿偏房。”

“啊？”

“還不快去？”

“呃……啊是！”

丫鬟不知主子抽的什么風。

放著好好的正廂房不睡，大半夜的折騰她讓她收拾偏房。

不想睡正廂房，也可以去西苑啊!

心里腹誹不敢言，最后還是恭恭敬敬向主子福了一禮按吩咐的去辦。

等丫鬟收拾床鋪的空檔，男人陰沉著臉轉身去了正廂房窗邊。

伸手拉窗，窗竟開了。

這女人。

光鎖門不鎖窗，防得了君子可防不了小人。

下一秒毫不猶豫直接單手撐窗輕而易舉翻了進去。

“嗤。”

他不禁輕嗤出聲。

什么君子小人？

他從小就念不好君子禮儀那一套。

念不好就是念不好，就算他爹用刀架他脖子上也念不好。

屋里黑沒有點燭火，隱約還能瞧清里面的擺設物件。

褚淮序燃了一盞燈移步某人的床前。

看來從九方既白那順手牽羊來的芙蓉凝脂膏效果不錯，這小女人臉上的紅腫算是消得差不多了。

昨夜她那個模樣可憐兮兮的，倒讓他想起了年幼時楚南弦在宮里撿的一只白毛貓仔。

聽說那貓仔原本是宮中哪位不受寵病逝的嬪妃養的，被撿到時已經奄奄一息，只會發出一點微弱的叫聲。

楚南弦當初善心大發，既當爹又當娘地將那只瘦弱的小奶貓拉扯大。

還把那貓寶貝成什么樣似的，走哪都帶在身上。

塌上的小女人睡顏恬靜，當男人手中的燭光映到臉上時長長的睫毛不覺間微微顫了顫。

蘇渺在睡夢中隱隱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盯著她看，于是下意識地往被子里縮了縮。

被子蒙頭，不用呼吸了嗎？

褚淮序伸手將被子扯下了些，將小女人的臉露出，從懷中掏出藥膏為她搽臉。

雖是好得差不多了，可這女人又生的嬌氣。

不多涂點好得慢。

蘇渺原本睡得好好的，是被睡夢中冰冰涼涼的觸感給惹醒的。

只見小女人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看見床前蹲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意識回籠。

她明明記得她睡前鎖了門了呀。

這個人是誰啊，又是怎么進來的？

“啊！”

蘇渺被嚇得尖叫。

褚淮序沒想到這小女人眼睛這么瞎。

眼睛瞎就罷了，嗓音還不小。

“叫什么叫，是我！”

男人輕呵，一把捂住胡亂叫喚的女人。

蘇渺的尖叫聲淹沒于男人的大掌之中。

她瞠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呆愣愣地望著眼前本不該出現在廂房里的男人。

男人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回望她睡懵的樣子。

一時間四目相對，空氣凝固。

見她安分下來后他才將她松開。

“瞎叫喚什么？”

褚淮序煩躁地扯了扯衣襟，將那盒用了大半的芙蓉凝脂膏收回懷里。

蘇渺慢慢從床上坐起身，借著昏黃的燈火看清了男人。

瞧他風塵仆仆的模樣，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

而且，他方才似乎是在為她上藥。

小女人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家主怎么在這？”

褚淮序怔了，竟不知該說什么，這是個什么蠢問題？

這明明是他的廂房！

大晚上的不在這會在哪？

此時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家主，偏房收拾好了！”

“家主今夜是要去睡偏房嗎？”

蘇渺望著立在床前一言不發的男人問。

門口的丫鬟從偏房收拾好出來后找了家主一圈也沒找到。

后來看見正廂房里螢螢的燭光，又聽見里面有人在說話才知道家主進了正廂房。

褚淮序轉身過去打開廂房門，取下門閘時的聲音尤為突兀。

丫鬟見家主陰森的表情大氣也不敢出。

只聽他沉聲道：“不用了，今夜我宿正廂房。”

“是。”

丫鬟福身退下。

褚淮序將門合上后踱步返回。

他是該好好跟小女人談談把他關門外的事了。

男人聲音冷冽：“為何不留門？”

蘇渺小聲道：“我以為你今夜會去西苑。”

“西苑？我為什么要去西苑？”

是了。

她忘記告訴他她把他新納的小妾安排在了西苑。

“那位金姑娘暫時被我安排在西苑，你若是覺得不妥，可以重新為她安排一個住處。”

“什么金姑娘？”

蘇渺好看的秀眉微蹙。

他的反應有些奇怪。

怎么好像一副完全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她默了默，繼續道：“就是你新納的妾，那位金氏錢莊的千金。”

蘇渺不知道的是眼前這男人的的確確就是不清楚現在是個什么狀況。

什么納妾？

什么錢莊千金？

他根本就毫不知情。

今日去了一趟竹篁酒肆后就回了褚家賬庫，晚間又有幾處鋪房出了點狀況他趕著去處理。

他才離開短短一日褚宅內就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與金氏錢莊結親估計是褚雄干的好事。

畢竟在褚家除了褚雄還沒有人敢隨意給褚淮序塞女人。

得虧他不是真的褚淮序，也沒有像褚雄這種一天到晚熱衷于給自個兒親兒子使絆子的爹。

蘇渺抬眸望他，男人神色淡然。

半晌。

只聽他淡淡道：“我沒納妾。”

“啊？”

這回換蘇渺發懵了。

“所以，你將門上鎖是以為我會留宿西苑？”

蘇渺點點頭。

她確實是這么認為的。

男人輕聲冷笑：“你倒是會幫我拿主意。”

蘇渺聞言垂下眸子。

她又做錯事了。

“對不起。”

“對不起的事情，少做。”

“下次不會了。”

小女人委屈兮兮的說話態度讓他心中莫名有些煩悶。

可他也沒說錯，只是這小女人太不禁說。

實在矯情。

他喉結動了動，徐徐道：“我沒有納妾，至于什么金氏錢莊的千金我更是不知情，明日我自會讓她離開褚宅。”

蘇渺靜靜地聽著男人溫厚的聲音緩緩從耳邊劃過。

“畢竟……”

“一個你已經夠我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