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天然好滋味，可惜生處是天涯。
圣孫殿下帶著兩籮筐的荔枝上府，色澤飽滿的紅果被碎冰塊包裹，看著就很美味的樣子。
他一臉歉意地站在門口，未曾踏足她的閨房。
“歸荑，你莫要生我氣。”
孟歸荑此刻靠在門口，看到這些荔枝，突然想起一些事。
稍許愣怔之后，她撿了上面最大最紅的一顆捏了捏，問圣孫殿下：“找過我娘親了？證實過那些事了？”
梁子辰點點頭，卻急忙解釋：“是，但是是我親自去的，沒讓夏峰接近金鳳樓。”
聽到這話，小丫頭的臉色才松快些，將自己挑的那顆荔枝遞給他，讓他給她剝。
梁子辰趕緊接過來，幫自己心愛的女孩剝荔枝。
吃上甘甜可口的荔枝，孟歸荑這才退到房里的涼榻坐下，同少年殿下說了實話：“其實我也沒生多大氣，能讓你皇爺爺安心，我們以后行事束縛也少些。”
少年殿下也跟著進來，差公公把其中一筐送到王爺院里，另一個公公陪侍，給他們倆人剝荔枝。
“這果子產量不高，你是不是把你宮里的份例都送來王府了？”
“我本就不愛食甜果，只留了些賞賜宮里人。”
“……”
孟歸荑拉扯了幾句閑話，這才問起最要緊的事：“孟家人現在安頓在哪里？”
“還在原來的地方，等你的郡主府建好，他們也能以工匠的名義留在府上。”
孟歸荑擔心他們身上的傷勢，還不等她問，梁子辰已經開口，繼續道：“他們都沒事，我已經著人給他們備好藥物。”
“那就好。”
這件事很快過去，孟歸荑一心撲在醫館的建設上，皇帝陛下沒再提，圣孫殿下也不再放在心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件事在她心里激起的波瀾有多么巨大。
……
……
很快，江湖女大夫抵達京城。
孟歸荑見到她們幾位和其中那位領頭的女子，這才知道，原來真的有喚作“梅姬”的姑娘。
這位梅姬姑娘，生得與梁若水簡直一模一樣，只是個子和梁若水有明顯的差距。
若非如此，孟歸荑也分不清他們兩人的區別，只當梁若水閑來無事，來給她撐場子。
就連汪渠見到這位梅姬，都沒有發現她與梁若水男扮女裝的梅姬有所不同，依舊對梅姬感恩戴德，處處禮待。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原本就恣意瀟灑的江湖女大夫，根本無心救治病人，反而日夜留戀于京城的各大娛樂之所，天天不在醫館。
至于這位真梅姬，也一副冰冷無情的模樣，一直閉門不出，誰也不理。
孟歸荑根本無法管理。
先不說這些江湖中人與若水哥哥原本就有交情，她一個小輩，根本不方便對她們指手畫腳，就說她們這些人，出去玩從未從醫館的賬上支取銀錢，她就沒有資格差遣她們。
連讓她們安定下來治病救人都不大可能，她竟然還想著讓這些傳教解惑，教出更多的女大夫。
簡直癡人說夢！
她這才明白，為何當時若水哥哥會那么提醒她。
眼看著求到她娘親錦瑟那里的人越來越多，孟歸荑坐不住了，便纏著老管家想法子帶她去黑市。
老管家忍不住提醒她：“你要買仆役、護衛、哪怕是殺手，黑市上有許多，但要買治病救人的大夫，恐怕買不到。”
孟歸荑嘆息：“醫館和新府都需要人手，我總要培植自己的人手。”
“……”
老管家只好應允。
準備好金子，他們一老一少穿上利落的夜襲衣，來到了一處并不顯眼的糕點鋪。
糕點鋪的招牌下坐著個呆頭呆腦的癡兒，他手里捧著咬了一口的綠豆糕，沒有任何奇怪之處。
老管家指著癡兒手中的糕，說：“如果有餡，那么今晚黑市必開，如果無餡，那么今晚閉市，只能再等時機。”
此時，天色已暗，孟歸荑躲在暗巷里仔細看了幾眼，高興地說：“有餡有餡，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今晚就能去黑市瞧瞧？”
老管家點點頭，趕緊帶著她飛上了瓊宇，踩著瓦片一路往城外。
“狡兔還要三窟，黑市也不可能在固定的場所開業，一般都打一槍換一地。但他們用來傳遞消息的場地不會變，你可注意到那孩子一直張望的方向？”
路上，老管家雖沒有明說，但提醒得極其明顯。
孟歸荑跟著老管家一路往南飛，如今已經偷偷摸摸地越過城墻，她很快想明白：“是不是以糕點鋪為中心，那孩子看向哪個方向，就在哪個方向上開黑市？”
“沒錯，孺子可教也。”
老管家高興地應了一句，繼續告訴她：“黑市做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所以鬼火匯集之地，便是我們今夜的目的地。”
“……”
出了城沒多會兒，在一片廢棄的佛堂周圍，有很多人在燒紙祭奠亡魂。
遠遠望著，的確鬼火簇簇。
孟歸荑與老管家對視一眼，確信不遠處的廢棄佛堂，便是今次黑市開市之所。
兩人落下荒地不久，就有在外圍望風的蒙面人上前盤問。
“要何貨？”
老管家從袖口拉出一截特制的金珠給他們看，笑道：“活貨，給家里添些野味。”
蒙面的幾個人一看便知他懂規矩，緊跟著也笑了：“原來是老主顧，那便請進吧。”
金珠方便攜帶，串成珠串戴在身上也比較隱蔽，開黑市的主家最喜歡不過。
很快，廢棄的佛堂，緊閉的石門在蒙面人的扣動下，吱呀一聲，緩慢地從里面打開。
被遮掩的喝彩聲、吹哨聲突然變大，幾乎迎面而來。
“這外邦的野味到底奇特，竟然還是褐發碧眼！”
“小騷魚都快斷氣了，一看就是缺水缺的！”
“老子出一顆金珠！”
“最多再添一顆！”
“……”
孟歸荑這次跟老管家來夜市，倒也見識到不少江湖行話和行規，她只覺得新奇不已。
可當她看見破敗的佛臺前，一個外邦的纖細男子脖子上套著鎖鏈，像狗一樣被鎖在鐵籠里，她再難欣喜。
鐵籠里匍匐的男子裸露著四肢，身上只纏著一塊若隱若現的紅紗布遮羞，羞憤得咬破了嘴唇。
可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不會引起周圍的人憐惜，只會激起更多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