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后一縷魂血沒入命牌，玄奧符文如星河倒卷，在漆黑牌面流淌。

命格替換之術，正是將自身劫數轉嫁于她人身上的禁忌法門。

明凰氏雖然是沒落皇族后裔，但是凰曦月很清楚一個皇族面對滅族時該有的底蘊。

就拿五萬年前天洛帝國那場席卷全國的內亂，半數執政官卷入政變，天洛皇族的血脈幾乎斷絕。

結果呢？

縱使叛軍勢如潮水、民心歸附，在帝國被逼到絕路時，所謂天時地利、人心向背，皆成虛妄。

叛臣梟首高懸城墻，連作壁上觀的氏族也被夷為廢墟，尸骸堆積如山，百年間血色未褪，白骨森森訴說著冒犯天威的代價。

二十多萬年的光陰淬煉，底蘊如淵似海，積攢的底牌浩若繁星、密如牛毛，又豈是如此輕易便能顛覆、取而代之的？

“澹臺璇，你欠的因果，可是需要用命償還的。”

凰曦月凝視著不遠處的曼妙身姿，眸中閃爍幽光。

她忽然輕笑出聲，“有人的算盤落空了。”

.........

悠閑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澹臺璇一連幾日都在藥浴中度過，待她閑出來找凰曦月兌現籌碼時，已經到了出兵的日期。

“蓋聞天道昭昭，正統巍巍，承之者興，篡之者滅。今銀川郡奸佞當道，權臣竊柄，主君無能，廢嫡立親，忤逆國法，綱常崩壞，人神共憤！

（.......）

我主素懷仁義，心系蒼生，不忍見友邦黎民受此荼毒，不忍見正統淪喪、奸佞猖獗。今秉承天道，興吊民伐罪之師。

迎正統復位，撥亂反正，重振朝綱，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移檄中央，咸使聞知！

天傾1351年6月5日辰時三刻。”

澹臺孀接過大長老遞過來檄文，認真閱讀之后，簽上名字。

“拿去給出兵的諸位尊主，簽名。”

“另外，多準備幾份，依次派人送往中央，然后........”

話音戛然而止，澹臺孀抬眼望向躬身待命的大長老，眼底翻涌著深潭般的暗流。

“唯——”

大長老微微頷首。

每一個郡的繼承人都是由地方上表中央欽定的，可不是說廢立就可以廢立的，還需要中央應允才行。

當然，以前的明凰氏實力雄厚，不會理會中央，擁有完整的自治權，但今時不同往日，明凰氏的高端戰力已經失蹤了。

作為西南部的郡王們，應當替帝國維持秩序，所以才出兵協助明凰氏少尊凰曦月撥亂反正。

至于檄文，已經發給中央，中央為什么沒有及時收到。

那一定是西北叛軍截下了，她們只要按例每隔三日發一次檄文，程序上便無可指責。

.......

“璇兒，此番出征，務必多聽曦月少尊的看法。”

澹臺孀話音低沉，目光如炬般掃向一旁的凰曦月。

凰曦月眸光微閃，目光落在澹臺孀身側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女子眉眼溫婉，氣質出塵，一襲月白襦裙繡著金絲纏枝蓮，腰間羊脂玉牌晃動，周身貴氣縈繞。

凰曦月心底浮起一絲興味：“越來越有意思了。”

“兒臣明白。”

澹臺璇雙手接過泛著冷光的兵符，指尖微微發顫。

她抬眸看向身側的凰曦月，眸光流轉，似有萬千星辰在眼底閃爍。

“前兩日給你的玉牌，貼身佩好，萬萬不可遺失。“

澹臺孀緊盯著女兒腰間的命牌，神色凝重，“身為先鋒，更要多加小心。”

“兒臣謹記。”

“我已為你調配了最精銳的護衛，無需掛懷。”

“謹遵尊主安排。”

澹臺孀輕輕揮手示意，兩人隨即躬身行禮，轉身退出殿門。

隨著厚重的宮門緩緩閉合，殿內重歸寂靜。

澹臺孀側首望向身側女子，眉梢挑起：“看出什么端倪了？”

“她周身氣息似曾相識，不過，當年攻打蜃界時......”

女子意識到失言，驟然噤聲。

“蜃界？”

澹臺孀眼神銳利，心中升起無限好奇。

女子輕嗤一聲，杏眼微嗔：“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

眼下最要緊的，是準備好對西南各郡的戰事，喂到嘴邊的肥肉，可別讓別人搶了去。”

澹臺孀嘴角雖掛著笑，眼底卻泛起冷意：“嫣兒費心謀劃至此，我豈會掉以輕心，辜負你的一番好意？”

“辜負？”

女子扯出一抹譏諷的笑，眼中盡是輕蔑，“做事優柔寡斷，如今她已經修了固魂功法，你謀劃多年的奪舍大計，徹底成了泡影。”

澹臺孀眼神瞬間凝成寒霜，周身寒意迸發，氣壓驟降。

女子見狀，識趣地抿緊嘴唇，雙肩微微一聳，殿內霎時陷入死寂，連燭火的跳動都變得小心翼翼。

............

朔風卷著沙礫撲向獵獵旌旗，澹臺璇身披銀色戰甲，立在三丈點將臺之巔。

日光掠過甲胄暗紋，折射出冷厲鋒芒，她垂眸俯瞰校場。

左側精銳士卒銀鱗甲胄映著寒光，右側仆從軍粗布麻衣在風中翻飛，兩列人馬涇渭分明，卻都在她目光掃過時，不自覺挺直了脊梁。

“銀月郡的兒郎們！”

澹臺璇的聲音堅定而有力，響徹整個校場，“我是澹臺璇，尊主欽點先鋒主將，從此刻起，我的劍鋒所指之處，就是你們奮勇向前的方向！”

她猛地拔出佩劍，寒光閃爍，“待我們得勝歸來，功名利祿，爵位田宅，只要你們敢拼，我便敢給！”

“萬勝！萬勝！”

臺下將士熱血沸騰，高舉武器，呼聲震天。

澹臺璇抬手示意，校場霎時鴉雀無聲。

澹臺璇望向仆從軍陣列，那些布滿傷痕的面龐下，渾濁的眼睛里只剩麻木，她們太清楚，這場仗贏了不過微薄賞賜，輸了便是必死無疑。

“還有你們！”

澹臺璇聲如洪鐘，“此戰聽令而行，無論勝負，我保你們脫去奴籍！”

人群猛地騷動起來，有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有人眼眶瞬間通紅。

還未等眾人回過神來，澹臺璇的聲音再度響起：“全軍戰利品按三三一制分配！”

三三一分均制，即為：軍隊三成，個人三成，郡王三成，地方留一。

白發老卒顫抖著跪倒：“將軍此話當真？”

“以澹臺氏少尊之名起誓！”

佩劍入鞘的脆響中，她眼神驟然森冷，“但若敢臨陣退縮，全隊連坐，全部處死！”

壓抑的沉默轟然碎裂。

仆從軍們攥著木盾嘶吼，粗布麻衣下青筋暴起；精銳士卒長槍齊揮，金屬碰撞聲震耳欲聾。

“澹臺氏萬勝！銀月郡萬勝！”

“澹臺氏萬勝！銀月郡萬勝！”

“澹臺氏萬勝！銀月郡萬勝！”

整座校場化作沸騰的赤色海洋，吶喊聲直沖云霄，驚起漫山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