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郡，

凰城

赤玉寶座泛著冷光，明晴端坐在上，鳳目如霜，掃過階下長老：“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連個人影都尋不到，養著爾等有何用？”

“臣下無能，還請尊主大人恕罪！”

眾長老齊刷刷跪倒在地，衣袍摩擦聲在寂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明晴臉色愈發陰沉，凰曦月不除，就像堵在心口上的大石，總覺得不順暢。

明晴冷笑一聲，“左一句無能，右一句恕罪，真當本尊性子好，可以隨意敷衍么？”

“臣等不敢！”

“不敢？”

明晴猛地拍案而起，森冷眸光掃過眾人，“既然不敢，那還不給本尊滾去找人！”

“臣等遵命！”

長老們如蒙大赦，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魚貫退出大殿。

不時，

明婧大長老再度折返。

“尊主，銀月、銀星、銀林、銀姝等幾個郡國發來北狩邀請，邀請我們銀川郡一同前去邊疆圍獵。”

明婧說完，將一封金冊遞過去。

金冊上寫著為了帝國邊疆的安穩，西南各郡國自發組織的一場清剿寇患的行動，最下面是各郡國的參與人數。

“上一次北狩不是才過去十年么？這是要將蠻夷之地的牲口趕盡殺絕，不給他們恢復的契機？”

明晴尊主有些無語，頻繁的割韭菜，會導致土地養分不夠，短期內很難再有優質品種出現。

如此淺薄的道理，她們總不能不明白吧？

明婧思索片刻，回道：“西北叛亂愈發嚴重，中央數次征兵征糧，她們的日子不好過，估計是想出去收割一番，補充元氣。”

“一群破落戶。”

明晴低罵一聲，將金冊踩在腳下，隨后看向明婧道：“不用管她們，搜尋凰曦月要緊。

明臺衛的人往凰氏麾下的城池細細搜查，凰城城衛軍那些人我信不過，把她們派出去，安排我們明氏的人過來。”

“唯——”

明婧屈身行禮應下，卻遲遲未退。

明晴挑起眉梢，神色不耐道：“怎么？還有事？”

明婧躊躇片刻，小心翼翼道：“尊主，近來各府縣上報，境內流民日益增長........”

明晴尊主神色一寒，冷笑道：“我銀川郡政通人和，海晏河清，何來的流民？”

明婧撲通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冷汗順著下頜滴在冰涼的地面：“定是凰曦月勾結奸臣所為，妾身這就去徹查，揪出幕后同伙！”

明晴尊主陰鷙的眼神看著明婧，面色平靜，無喜無悲：“責令各府縣自查，若真出現這種情況，涉事人員都該掛城墻上。”

“唯——”

明婧心領神會，匆忙退下。

........

........

三天后，

晉州城。

晉州城位于銀林郡，與銀川郡、邊疆蠻夷之地交接，屬于軍城之一。

以晉州城為中心，周邊延綿數不盡的軍寨，足以容納數百萬人。

隨著五方兵馬齊集，各大軍寨也煥發生機。

“澹臺氏的架子可真高，發起會盟的是你們，最晚來的亦是你們，真真不把我們這些盟友當回事？”

澹臺璇帶著親信剛入城，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陣意味深長的話語。

只見銀星、銀林、銀姝、銀芝四大郡國的少尊領著各自親信等候著姍姍來遲銀月郡眾人。

“衾無憂，你要是嘴漏，待會兒我可以免費幫你縫起來。”

澹臺璇挽著凰曦月的臂彎，從輦車中下來。

青裙美人眉眼含笑，快步朝澹臺璇走去，“妾身很是期待璇少尊的手法。”

待來到跟前，青裙美人盈盈一禮，“銀芝郡衾無憂，見過曦月少尊。”

其余幾人見狀，也紛紛上前見禮。

畢竟，她們是借著凰曦月的大義去的，總歸要給幾分尊重。

眾人一陣虛情假意的惺惺相惜后，銀林郡少尊發出了邀請，“諸位姊妹，我已經安排人在城主府中準備了宴席，還請移步，共參大計。”

晉州城是銀林郡的地盤，眾人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隨著銀林少尊進入內城府邸。

晉州城不是主城，所以城主府并不豪華，只是普通的七進院。

“聽聞璇少尊給仆從軍們許下豐厚的獎賞，莫不是真以為僅靠這點人手就能拿下凰城？”星珞祎臉上浮現好奇之色。

澹臺璇自然聽的出來星珞祎話語中夾槍帶棒的暗諷，卻并未生氣，反而解釋起來，“祎少尊，總得給她們一點希望，她們才能更盡心盡力的給你做事。”

這時，銀芝郡少尊衾無憂靠了過來，“近兩年帝國的大環境不景氣，身為少尊，我們應當為郡國節省損耗，不能再把仆從軍當作一次性用品了。”

星珞祎收起來那副有些玩味的表情，轉而是認真的詢問：“可是，仆從軍的作用不就是一次性用品么？不夠了就開邊關去抓，布置大陣圈養，不出百年，即可獲得百倍數量，所需要的成本也不是很高，何必多此一舉？”

各大郡國向來如此，從不把底層人當作人來看待，或許這便是時代的悲哀吧。

衾無憂搖搖頭，解釋道：“不一樣，明知必死與一線生機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前者麻木的送命，辦不成事不說，指不定還壞事，但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蠅頭小利，就能讓她們心甘情愿的赴死，助你成事。”

“更何況，真正能活下來的又能有幾人？是利是弊，相信你也能判斷出來。”

“或者你再試想一下，獲得獎賞的仆從軍回到奴隸區，翻身農奴把歌唱。

那必然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龐大的奴隸區中，那些想出頭的人，也能看到希望，衷心的為郡國辦事。”

“郡國也不會缺那三瓜兩棗，權當喂了狗便是，一舉多得的事，何樂而不為。”

“璇少尊與無憂少尊的話我不太認可。”

銀林郡少尊插了進來。

“哦？”

“那請妤少尊多多賜教。”

衾無憂有些不滿的蹙了蹙眉。

林輕妤道：“帝國以人為本，此刻她們或許是奴隸，但是通過立功，她們終會成為我的族人，太過苛待，有違帝國核心價值觀。”

“是呀，如今時局動蕩，禮樂崩壞，中興帝國還得靠我們年輕一代。

為了帝國的安穩，我們需要培養出更多的能人，以待西北叛亂平地的那天，助力帝國更上一層樓。”

銀姝郡少尊休汐語把玩著手中赤色小蛇，靠向林輕妤。

眾人露出一番我也是這個意思的表情，認可的點點頭。

“大善~”

“珞祎受教了。”

星珞祎作恍然大悟狀，點頭應下，心里卻壓根不認同。

銀星郡在整個西南部，論殘暴程度她說第二，無人敢稱尊。

銀星郡在這方面連偽裝都省了，明目張膽地把人分作三六九等。下等人一輩子就只配當繁衍后代的工具，整個郡國都浸在一股“死氣”里，活像個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

凰曦月想到此處，努力壓著微微翹起的嘴角。

這實在是太過好笑了，一群偽君子在談為國為民。

若是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們是忠臣了。

銀月郡就像一把藏匿起來的匕首，隨時可能給盟友來一下，甚至給腐朽的帝國來一記狠的。

銀芝郡黨派渭涇分明，比銀川郡的明、凰二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銀芝郡更離譜，銀川郡至少表面上明、凰二氏是一家，而銀芝郡的衾、顧二氏見面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如這次會盟，顧氏連晉州城都不進，就怕等下連瓜分銀川郡的大戲還未開始，雙方就把人打沒了。

銀姝郡活人養蠱，兇名遠播。

作為西南部數百郡國中名列前茅的勢力，她們自然都不是什么善茬。身為少尊，這些年發布的政令直接或間接殞命的人，少說也有上萬。

可如今，這群人圍聚一處，竟侈談為國。

天底下最大的玩笑，無異于此。

凰曦月終究沒忍住，唇角漾開一抹笑意，這細微的神情自然瞞不過在場眾人。

“曦月少尊是想起了什么開心事？”

星珞祎美眸微挑，語氣里藏著幾分若有似無的挑釁。

這話無異于殺人誅心。

五大郡國正舉兵密謀對付明凰氏，星珞祎卻偏要問這位身負明凰氏血脈的人開不開心。

一瞬間，

場面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凰曦月的臉上。